⑴ 河北歷史上出過哪些名人
1、扁鵲(公元前407—前310年)姬姓,秦氏,名緩,字越人,又號盧醫,春秋戰國時期名醫。春秋戰國時期渤海郡鄭(今河北滄州市任丘市)人。由於他的醫術高超,被認為是神醫,所以當時的人們借用了上古神話的黃帝時神醫「扁鵲」的名號來稱呼他。
少時學醫於長桑君,盡傳其醫術禁方,擅長各科。在趙為婦科,在周為五官科,在秦為兒科,名聞天下。秦太醫李醯術不如而嫉之,乃使人刺殺之。扁鵲奠定了中醫學的切脈診斷方法,開啟了中醫學的先河。相傳有名的中醫典籍《難經》為扁鵲所著。
扁鵲奠定了祖國傳統醫學診斷法的基礎。難怪司馬遷稱贊他說:「扁鵲言醫,為方者宗。守數精明,後世修(循)序,弗能易也。」
他用一生的時間,認真總結前人和民間經驗,結合自己的醫療實踐,在診斷、病理、治法上對祖國醫學作出了卓越的貢獻。扁鵲的醫學經驗,在我國醫學史上佔有承前啟後的重要地位,對我國醫學發展有較大影響。因此,醫學界歷來把扁鵲尊為我國古代醫學的祖師,說他是「中國的醫聖」、「古代醫學的奠基者。」範文瀾在《中國通史簡編》稱他是「總結經驗的第一人」。
2、趙雲(?-229年),字子龍,常山真定(今河北省正定)人。身長八尺,姿顏雄偉,三國時期蜀漢名將。
漢末軍閥混戰,趙雲受本郡推舉,率領義從加入白馬將軍公孫瓚。期間結識了漢室皇親劉備,但不久之後,趙雲因為兄長去世而離開。趙雲離開公孫瓚大約七年後,在鄴城與劉備相見,從此追隨劉備。
趙雲跟隨劉備將近三十年,先後參加過博望坡之戰、長坂坡之戰、江南平定戰,獨自指揮過入川之戰、漢水之戰、箕谷之戰,都取得了非常好的戰果。除了四處征戰,趙雲還先後以偏將軍任桂陽太守,以留營司馬留守公安,以翊軍將軍督江州。
除此之外,趙雲於平定益州時引霍去病故事勸諫劉備將田宅歸還百姓,又於關羽張飛被害之後勸諫劉備不要伐吳,被後世贊為有大臣局量的儒將,甚至被認為是三國時期的完美人物。景耀四年(公元261年),趙雲被追謚為「順平候」,其「常勝將軍」的形象被廣為流傳。
趙雲曾兩次救出了幼年時期的劉禪。長坂坡之戰,劉備在逃亡過程中,丟下了妻子和兒女,兩個女兒都被曹操帳下虎豹騎統領曹純擄走,劉禪及甘夫人賴於趙雲的保護才倖免於難。後來孫東吳孫權趁劉備入川時派遣船隊迎接孫夫人回吳,孫夫人趁機帶走了劉禪。
當時劉備任命趙雲為留營司馬,駐守荊州的治所公安,劉備的家眷及孫夫人等都是在公安。因為孫夫人驕橫跋扈,劉備又特命趙雲掌管內事,獲知孫夫人攜帶劉禪逃走後,趙雲及時追趕,與張飛一同在江面上將劉禪截回。
兩次差點落入敵手的劉禪成為了後來蜀漢的皇帝。蜀漢後期,劉禪下令追謚趙雲時說趙雲當初跟隨劉備的時候不但功績顯著,更是在艱難險阻之中救了自己,姜維等認為趙雲當時救主行為的情義是可以貫穿金石的。
3、祖沖之(429-500),字文遠。出生於建康(今南京),祖籍范陽郡遒縣(今河北淶水縣),中國南北朝時期傑出的數學家、天文學家。
祖沖之一生鑽研自然科學,其主要貢獻在數學、天文歷法和機械製造三方面。他在劉徽開創的探索圓周率的精確方法的基礎上,首次將「圓周率」精算到小數第七位,即在3.1415926和3.1415927之間,他提出的「祖率」對數學的研究有重大貢獻。直到16世紀,阿拉伯數學家阿爾·卡西才打破了這一紀錄。
由他撰寫的《大明歷》是當時最科學最進步的歷法,對後世的天文研究提供了正確的方法。其主要著作有《安邊論》《綴術》《述異記》《歷議》等。
圓周率的應用很廣泛,尤其是在天文、歷法方面,凡牽涉到圓的一切問題,都要使用圓周率來推算。如何正確地推求圓周率的數值,是世界數學史上的一個重要課題。中國古代數學家們對這個問題十分重視,研究也很早。
在《周髀算經》和《九章算術》中就提出徑一周三的古率,定圓周率為三,即圓周長是直徑長的三倍。此後,經過歷代數學家的相繼探索,推算出的圓周率數值日益精確。
4、李牧(?-公元前229年),嬴姓,李氏,名牧,戰國時期趙國柏仁(今河北省邢台市隆堯縣)人,戰國時期的趙國名將、軍事家,與白起、王翦、廉頗並稱「戰國四大名將」。戰國末期,李牧是趙國賴以支撐危局的唯一良將,素有「李牧死,趙國亡」之稱。
李牧生平事跡大致可劃分為兩個階段,先是在趙國北部邊境,抗擊匈奴;後以抵禦秦國為主,因在宜安之戰重創秦軍,得到武安君的封號。公元前229年,趙王遷中了秦國的離間計,聽信讒言奪取了李牧的兵權,不久後將李牧殺害。
李牧是戰國末年東方六國最傑出的將領。深得士兵和人民的愛戴,有著崇高的威望。在一系列的作戰中,他屢次重創敵軍而未嘗敗,顯示了高超的軍事指揮藝術。尤其是趙破匈奴之戰和肥之戰,前者是中國戰爭史中以步兵大兵團全殲騎兵大兵團的典型戰例,後者則是圍殲戰的範例。他的無辜被害,使趙國自毀長城,令後人無不扼腕嘆恨。
唐朝建中三年(公元782年),禮儀使顏真卿向唐德宗建議,追封古代名將六十四人,並為他們設廟享奠,當中就包括「大將軍武安君李牧」。同時代被列入廟享名單的只有:孫臏、田單、廉頗、趙奢、王翦而已。
及至宋代宣和五年,宋室依照唐代慣例,為古代名將設廟,七十二位名將中亦包括李牧。
5、魏徵(北周大象二年(580年)-唐貞觀十七年(643年2月11日)),字玄成,祖籍巨鹿郡下曲陽縣(現晉州市)。隋唐政治家、思想家、文學家和史學家,因直言進諫,輔佐唐太宗共同創建「貞觀之治」的大業,被後人稱為「一代名相」。
官至光祿大夫,封鄭國公,謚號「文貞」。 葬禮從簡。 同年入凌煙閣。著有《隋書》序論,《梁書》、《陳書》、《齊書》的總論等。其言論多見《貞觀政要》。其中最著名,並流傳下來的諫文表---《諫太宗十思疏》。
魏徵以直言敢諫而聞名,據《貞觀政要》記載統計,魏徵向李世民面陳諫議有五十次,呈送給李世民的奏疏十一件,一生的諫諍多達「數十餘萬言」。其次數之多,言辭之激切,態度之堅定,都是其他大臣所難以倫比的。
6、後周世宗柴榮(921年10月27日-959年7月27日),字型大小不詳,邢州堯山(今河北省邢台市隆堯縣)人。五代時期後周第二位皇帝(954~959年在位6年)。
祖父柴翁和父柴守禮是當地望族。從小在郭威家長大,謹慎篤厚,成為郭威養子。器貌英奇,善騎射,略通書史黃老,沉重寡言。年輕時,曾隨商人頡跌氏在江陵販茶,對社會積弊有所體驗。
廣順元年(951年),郭威建立後周,委任柴榮治理澶州,為政清肅,盜不犯境。顯德元年(954年),郭威駕崩,柴榮登基為帝。在位期間,整軍練卒、裁汰冗弱、招撫流亡、減少賦稅。後周政治清明、百姓富庶,中原經濟開始復甦。
南征北戰,西敗後蜀,奪取秦、鳳、成、階等四州;南摧南唐,盡得江北淮南十四州;北破契丹,連克二州三關。顯德六年,商議攻取幽州時候病倒。不久去世,年僅三十九歲,廟號世宗,謚號睿武孝文皇帝,葬於慶陵。
⑵ 關於橋的資料
橋是一種用來跨越障礙的大型構造物。確切的說是用來將交通路線 (如道路、鐵路、水道等)或者其他設施 (如管道、電纜等)跨越天然障礙 (如河流、海峽、峽谷等)或人工障礙 (高速公路、鐵路線)的構造物。橋的目的是允許人、車輛、火車或船舶穿過障礙。
橋可以搭在河谷或者海峽兩邊,又或者起在地上升高,越過下面的河或者路,讓下面交通暢通無阻。 「橋」原本是一種高大的樹(參見喬木),因為夠高大,砍下來就夠長放在河面,可以連著兩邊岸,即獨木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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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著名的橋
一、盧溝橋
盧溝橋亦稱蘆溝橋,在北京市西南約15公里處,豐台區永定河上。因橫跨盧溝河(即永定河)而得名,是北京市現存最古老的石造聯拱橋。
盧溝橋為十一孔聯拱橋,拱洞由兩岸向橋中心逐漸增大,拱券跨徑從12.35米至13.42米不等,橋身中央微微突起93.5厘米,坡勢平緩。河面橋長213.15米,加上兩端的引橋,總長266.5米。橋身總寬9.3米。橋面寬7.5米。橋兩側雁翅橋面呈喇叭口狀,入口處寬32米。
橋面兩側設置石欄,南側有望柱140根,北側有141根。望柱間距約1.8米至2米,柱高1.4米。柱間各嵌石欄板,欄高約0.85米。整個橋身都是石體結構,關鍵部位均有銀錠鐵榫連接,為華北最長的古代石橋。
在《馬可·波羅游記》中它被形容為一座巨麗的石橋,後來外國人都稱它為「馬可波羅橋」。1937年7月7日,日本帝國主義在此發動全面侵華戰爭。宛平城的中國駐軍奮起抵抗,史稱「盧溝橋事變」(亦稱「七七事變」)。中國抗日軍隊在盧溝橋打響了全面抗戰的第一槍。
二、趙州橋
趙州橋又稱安濟橋,坐落在河北省趙縣的洨河上,橫跨在37米多寬的河面上,因橋體全部用石料建成,當地稱做「大石橋」。建於隋朝開皇十一年至開皇十九年(公元591年-599年)之間,由著名匠師李春設計建造,距今已有1400多年的歷史。
是當今世界上現存最早保存最完整的古代單孔敞肩石拱橋。趙州橋是古代勞動人民智慧的結晶,開創了中國橋梁建造的嶄新局面。2015年榮獲石家莊十大城市名片之一。
它是中國第一石拱橋,在漫長的歲月中,雖然經過無數次洪水沖擊、風吹雨打、冰雪風霜的侵蝕和8次地震的考驗,卻安然無恙,巍然挺立在洨河之上。
⑶ 中國的文學大師有哪些
中國的文學大師有:羅貫中、杜甫、韓愈、白居易、巴金等等。
1.羅貫中
羅貫中(約1330年-約1400年),名本,字貫中,號湖海散人,元末明初小說家,《三國志通俗演義》的作者。山西並州太原府人,其它主要作品有小說:《隋唐兩朝志傳》、《殘唐五代史演義》、《三遂平妖傳》、《水滸全傳》。《三國志通俗演義》(簡稱《三國演義》)是羅貫中的力作,這部長篇小說對後世文學創作影響深遠。除小說創作外,尚存雜劇《宋太祖龍虎風雲會》。
5.巴金
巴金(1904年11月25日—2005年10月17日),男,漢族,四川成都人,祖籍浙江嘉興。巴金原名李堯棠,另有筆名佩竿、極樂、黑浪、春風等,字芾甘,中國作家、翻譯家、社會活動家、無黨派愛國民主人士。巴金1904年11月生在四川成都一個封建官僚家庭里,五四運動後,巴金深受新潮思想的影響,並在這種思想的影響下開始了他個人的反封建斗爭。1923年巴金離家赴上海、南京等地求學,從此開始了他長達半個世紀的文學創作生涯。
巴金在文革後撰寫的《隨想錄》,內容朴實、感情真摯,充滿著作者的懺悔和自省,巴金因此被譽為「二十世紀中國文學的良心」。
參考資料網路-羅貫中
網路-杜甫
網路-韓愈
網路-白居易
網路-巴金
⑷ 問大家一個關於橋的問題,才子才女來!
1.風雨橋的傳說
進入侗鄉,常常可以看到一座座很別致的風雨橋。說起風雨橋,可有一段神話傳說。
古老的時候,還沒有開辟平等大寨,侗家住在半山坡上,一個小山寨,只有十幾戶人家。有個小山寨里有個後生,名叫布卡,娶了個妻子,名叫培冠。夫妻兩人十分恩愛,幾乎形影不離。兩人幹活回來,一個挑柴,一個擔草,一個扛鋤,一個牽牛,總是前後相隨。這培冠長得十分美麗,夫妻兩人過橋時,河裡的魚兒也羨慕地躍出水面來看他們。
有一天早晨,河水突然猛漲。布卡夫婦急著去西山幹活,也顧不了許多,同往寨前的小木橋走去。正當他們走到橋中心,忽然刮來一陣大風,颳得布卡睜不開眼睛,培冠「哎呀」一聲跌落河中。布卡睜眼一看,妻子不見了,知道刮下河了,他就一頭跳進水裡,潛到河裡。可是,來回找了幾圈都沒有找到。鄉親們知道了,也紛紛趕來幫助他尋找,找了很長時間,還是找不到培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原來河灣深處有一個螃蟹精,把培冠卷進河底的岩洞里去了。一下子,螃蟹精變成一個漂亮的後生,要培冠做他的老婆,培冠不依,還打了他一巴掌。他馬上露出兇相威脅培冠。培冠大哭大罵,哭罵的聲音從河底傳到上游的一條花龍耳朵里。
這時風雨交加,浪濤滾滾,只見浪頭里一條花龍,昂首東張西望。龍頭向左望,浪頭就向左打,左邊山崩,龍頭向右看,浪頭往右沖,右邊岸裂。小木橋早已被浪濤捲走了。眾人膽戰心驚。可是龍頭來到布卡的沙灘邊,龍頭連點幾下浪濤就平靜了。隨後,花龍在水面上打了一個圈,向河底沖去。頓時,河底「骨碌碌骨碌碌」的響聲不斷傳來,大漩渦一個接一個飛轉不停。接著,從水裡冒出一股黑煙,升到半空變成一團烏雲,那花龍緊追沖向半空,翻騰著身子,把黑雲壓下來,終於壓得它現出原形。原來是那隻鼓樓頂那麼大的黑螃蟹。黑螃蟹慌慌張張逃跑,爬到懸崖三丈高。花龍下到水裡翻跟頭,龍尾一擺,又把螃蟹橫掃下水來。這樣幾個回合,把螃蟹弄得精疲力盡,搖搖擺擺爬向竹林,想借竹子擋住花龍。可是花龍一躍而起,張口噴水,噴得竹林一片片倒下去,螃蟹又跌落河中。花龍緊緊追到水底後,浪濤翻滾著便順河而下,這時再也看不見黑螃蟹露面了。後來,在離河灣不遠,露出一塊螃蟹形的黑石頭,就是花龍把螃蟹精鎮住的地方。這塊石頭,後人稱它為螃蟹石。
等到河面平靜之後,聽見對面河灘上有個女人的聲音在叫喚。布卡一看,那正是自己的妻子。布卡叫了幾個人馬上游水過去。上岸以後,培冠對布卡說:「多虧花龍搭救啊!」大家這才知道是花龍救了她,都很感激花龍。這時,花龍往上游飛回去了,還不時向人們頻頻點頭。
這件事很快傳遍了整個侗鄉。大家把靠近水面的小木橋改建成空中長廊似的大木橋,還在大橋的四條中柱刻上花龍的圖案,祝願花龍常在。空中長廊式的大木橋建成以後,舉行了隆重的慶賀典禮,非常熱鬧。這時,天空中彩雲飄來,形如長龍,霞光萬道,眾人細看時,正是花龍回來看望大家。因此後人稱這種橋為回龍橋。有的地方也叫花橋,又因橋上能避風躲雨,所以又叫風雨橋。
2.會仙橋的傳說
會仙橋在渝中區民族路上,就在如今會仙樓前面那廣場的中心。會仙橋消失得早,筆者伯父上個世紀20年代初就來到重慶做工,也沒見過那橋。不過,會仙橋的地名卻存在到上個世紀80年代。
古時,重慶城內人煙並不多,大梁子(今新華路)一帶還是森林。從大梁子流下一條小溪,大約是順如今的正陽街,經大陽溝,到洪崖洞,流入嘉陵江。會仙橋就是這條小溪上的一座橋,長可能不到10米。之所以叫會仙橋,是傳說有人在此遇到過神仙。不過,傳說有多種版本。
一種說法是:有個老頭在那橋頭開了個冷酒館,經常有個南岸老君洞的道長來他館里喝酒。那道長便邀請老頭到老君洞去耍。老頭去了,道長招待他吃豆花,端了一碗豆花出來,兩個人總是吃不完。下午,老頭回到酒館,老婆子好驚奇,說:「你啷個好多年都不回來喲?」老頭說:「你昏了喲,我才耍半天。」但一照鏡子,竟然長出了雪白的長鬍子。老頭才明白,自己遇到的道長是個神仙。一傳十十傳百,於是人們便把這酒館門前的橋叫作會仙橋。
還有一種說法是:洪崖洞下面住了個姑娘,經常到嘉陵江邊去洗衣服。有一回,她洗的衣服被江水沖跑了。江邊有個單身的打魚郎見了,劃著漁船就去給她撿了回來。於是,二人就熟悉起來。有一天,姑娘的母親生病去世,姑娘沒得錢安葬,急得去跳河。打魚郎把她救了起來,對她說:「我網到一挑金甲鯉魚,馬上挑去賣,賣了就去買壽衣和棺材。」哪知,他挑著魚進了城,剛走到那橋上,那活蹦亂跳的金甲鯉魚全都死得硬邦邦的,還賣啥子錢喲!急得打魚郎在那橋上跳起腳哭。這時,他聽見土地廟里傳來一個聲音:「快點讓路,八洞神仙來了!」他抬頭一看,來的卻是八個叫花子,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跪下去就求神仙幫忙。領頭的是個拄著根鐵拐子的瘸子老頭,說:「我們都是叫花子,自己都沒吃的,哪裡幫得了你的忙喲!」那身背寶劍的叫花子撿了一砣石頭丟進打魚郎的魚籮筐里,說:「你的魚全都活了,還不快點拿去賣?」打魚郎一看,硬是的。把那石頭丟進另一個籮筐,魚也活了。再一看,叫花子全都不見了。於是,打魚郎賣了個好價錢,安葬了姑娘的母親,然後和姑娘結成夫妻,在這橋頭安了家。這橋也就取名會仙橋。
3.趙州橋的傳說
古時候的趙州,就是現在河北的趙縣。趙州有兩座石橋,一座在城南,一座在城西。城南的大石橋,看去象長虹架在河上,壯麗雄偉。民間傳說,這座大石橋是魯班修的;城西的小石橋,看去象浮游在水面上的一條小白龍,活靈活現,傳說這座小石橋是魯班的妹妹魯姜修的。這兩座橋修得可好啦!舞台上演《小放牛》,還有這樣的唱詞:「趙州石橋魯班爺爺修,玉石的欄桿聖人留,張果老騎驢橋上走,柴王爺推車軋了一道溝。」這里就唱到了魯班修趙州橋的傳說。
相傳,魯班和他的妹妹周遊天下,走到趙州,一條白茫茫的洨河攔住了去路。河邊上推車的,擔擔的,賣蔥的,賣蒜的,騎馬趕考的,拉驢趕會的,鬧鬧攘攘,爭著過河進城。河裡只有兩只小船擺來擺去,半天也過不了幾個人。魯班看了,就問:「你們怎麼不在河上修座橋呢?」人們都說:「這河又寬、水又深、浪又急,誰敢修呀,打著燈籠,也找不著這樣的能工巧匠!」魯班聽了心裡一動,和妹妹魯姜商量好,要為來往的行人修兩座橋。
魯班對妹妹說:「咱先修大石橋後修小石橋吧!」
魯姜說:「行!」
魯班說;「修橋是苦差事,你可別怕吃苦啊!」
魯姜說:「不怕!」
魯班說:「不怕就好。你心又笨,手又拙,再怕吃苦就麻煩了。」 這一句話把魯姜惹得不高興了。她不服氣地說:「你甭直嫌我心笨手拙,今個兒,咱倆分開修,你修大的,我修小的,和你賽
一賽,看誰修得快,修得好。」
魯班說:「好,賽吧!啥時動工,啥時修完?」魯姜說:「天黑出星星動工,雞叫天明收工。」一言為定,兄妹分頭准備。
魯班不慌不忙溜溜達達往西向山裡走去了。魯姜到了城西,急急忙忙就動手。她一邊修一邊想:甭忙,非把你拉下不可。果然,三更沒過,就把小石橋修好了。隨後她悄悄地跑到城南,看看她哥哥修到什麼樣子了。來到城南一看,河上連個橋影兒也沒有。魯班也不在河邊。她心想哥哥這回輸定了。可扭頭一看,西邊太行山上,一個人趕著一群綿羊,蹦蹦竄竄地往山下來了。等走近了一看,原來趕羊的是她哥。哪是趕的羊群呀,分明趕來的是一塊塊象雪花一樣白、象玉石一樣光潤的石頭,這些石頭來到河邊,一眨眼的功夫就變成了加工好的各種石料。有正方形的橋基石,長方形的橋面石,月牙形的拱圈石,還有漂亮的欄板。美麗的望柱,凡橋上用的,應有盡有。魯姜一看心裡一驚,這么好的石頭造起橋來該有多結實呀!相比之下,自己造的那個不行,需要趕緊想法補救。重修來不及了,就在雕刻上下功夫蓋過他吧!她悄悄地回到城西動起手來,在欄桿上刻了盤古開天、大禹治水,又刻了牛郎織女、丹鳳朝陽。什麼珍禽異獸、奇花異草,都刻得象真的一樣。刻得鳥兒展翅能飛,刻得花兒香味撲鼻。她自己瞅著這精美的雕刻滿意了,就又跑到城南去偷看魯班。乍一看呀,不驚叫了一聲。天上的長虹,怎麼落到了河上?定神再仔細一瞅,原來哥哥把橋造好了,只差安好橋頭上最後的一根望柱。她伯哥哥打賭贏了,就跟哥哥開了個玩笑。她閃身蹲在柳棵子後面,捏住嗓子伸著脖,「咕咕哏——」學了一聲雞叫。她這一叫,引得附近老百姓家裡的雞也都叫了起來。魯班聽見雞叫,趕忙把最後一根望柱往橋上一安,橋也算修成了。
這兩座橋,一大一小,都很精美。魯班的大石橋,氣勢雄偉,堅固耐用;魯姜修的小石橋,精巧玲瑰,秀麗喜人。趙州一夜修起了兩座橋,第二天就轟動了附近的州衙府縣。人人看了,人人贊美。能工巧匠來這里學手藝,巧手姑娘來這里描花樣。每天來參觀的人,象流水一樣。這件奇事很快就傳到了蓬菜仙島仙人張果老的耳朵里。張果老不信,他想魯班哪有這么大的本領!使邀了柴王爺一塊要去看個究竟。張果老騎著一頭小黑毛驢,柴王爺推著一個獨輪小推車,兩人來到趙州大石橋,恰巧遇見魯班正在橋頭上站著,望著過往的行人笑哩!張果老問魯班:「這橋是你修的嗎?」魯班說:「是呀,有什麼不好嗎?」張果老指了指小黑驢和柴王爺的獨輪小推車說:「我們過橋,它經得住嗎?」魯班膘了他倆一眼,說:「大騾於大馬,金車銀輦都過得去,你們這小驢破車還過不去嗎?」張果老一聽,覺得他口氣太大了,便施用法術聚來了太陽和月亮,放在驢背上的褡褳里,左邊裝上太陽,右邊裝上月亮。柴王爺也施用法術,聚來五嶽名山,裝在了車上。兩人微微一笑,推車趕驢上橋。剛一上橋,眼瞅著大橋一忽悠。魯班急忙跳到橋下,舉起右手托住了橋身,保住了大橋。
兩人過去了,張果老回頭瞅了瞅大橋對柴王爺說:「不怪人稱贊,魯班修的這橋真是天下無雙。」柴王爺連連點頭稱是,並對著才回到橋頭上來的魯班,伸出了大拇指,魯班瞅著他倆的背影,心裡說:「這倆人不簡單啦!」
現在,趙州石橋橋面上,還留著張果老騎驢踩的蹄印和柴王推車軋的一道溝。到趙州石橋去的人,都可以看到,橋下面原來還留有魯班爺托橋的一隻大手印,現在看不清了。
(附記:據史料載,趙州橋是隋朝工匠李春設計並建造的。)
4.五里橋的傳說
「五里橋」是一座石拱橋,在貴州省貴陽市烏當區朱昌鎮的朱昌村與五里村之間,當地布依族老百姓對橋的來歷是這樣傳說的。
很久以前,朱昌有一條又寬又深的大河,河的兩岸,各有一個村寨,為了互相往來方便,有一天,兩村寨的人們組織了幾十個強壯勞力在河面上架起了一座十多丈長、三尺多寬的木橋。可是,第二天木橋不見了。大家還以為是橋沒有修牢固,被水沖垮了,於是,他們又重新選用最結實的木料,請來能工巧匠,架起了第二座橋。
當天晚上,奇怪的事情出現了。本來皓月當空的夜晚,突然間狂風四起,烏雲滾滾,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從天而降。河面上惡浪滾滾,好像要把兩岸的山崖都沖垮下來一樣。一股黑浪散後,河面上出現了一個怪物,惡狠狠地說:「修橋,想從我的身上走過,哼,我看你們修!修好一座我沖垮一座,叫你們嘗嘗我老龍精的厲害。」說完,它將身子一搖,變成一條張牙舞爪的青龍,一頭鑽進水中,掀起幾丈高的狂浪,只聽「嘩啦」一聲,木橋頃刻間變成數不清的木塊,順著惡浪向下游飄去。
第二天一早,兩寨的人們來到河邊,發現木橋又不見了。大家議論紛紛,有的說:「是哪個良心不好的把橋弄垮了?」有的說:「恐怕是被大水沖毀的喲!」還有的說:「可能是被風吹垮的。」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個不停,哪個也不能肯定橋是咋個垮的,修橋的事只好放了下來。
轉眼一年過去了,兩岸的人們吃盡了繞遠路的苦頭。他們經過多次商量,決定以石代木,修一座高大的石橋。
經過五個月的辛勤勞動,一座又高又大的石拱橋終於修成了。這座橋造型古樸,橋兩頭塑有一對怒目圓睜的獅子,遠遠望去,就像美麗的長虹。因為這座橋的北面村寨離東南面的村寨有五里路,人們就把這座橋叫做「五里橋」。
石橋修好不久的一天晚上,那個怪物————老龍精又來到河面上,當它掀起惡浪,准備把石橋沖垮時,忽然橋下放出了一圈圈金光,同時橋上發出了雷鳴般的吼聲。老龍精嚇了一跳,它正要鑽進水中,突然飛來一個金圈子,一發勢就將它的腦殼套住了。接著,又飛來一根大鐵鏈,把它的身子緊緊捆住。老龍精痛得在水面上亂翻亂滾。這時,站在橋中央的一位老人手握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指著老龍精大聲吼道:「孽龍,你還敢作惡?」老龍精嚇得魂不附體,趕忙跪下求饒。
原來,老龍精掀翻木橋殘害生靈的事,被一個仙人看見了,他就去稟告玉帝,玉帝命他來治服老龍精。他見老龍精已經服罪了,但又怕其它水妖另生事端,就用寶劍一指,讓一對金鴨子銜著一根金扁擔飛進橋墩里。然後,仙人就帶著老龍精回天庭復旨去了。幾百年來,這對金鴨子和這根金扁擔一直護衛著這座石橋,使石橋至今還完好無損地橫跨在河的兩岸。
5.楓橋的傳說
一座寺院里只能有一個當家和尚,寒山和拾得兩位高僧在一座廟里,誰作主持好呢?兩位高僧都很客氣,推來推去,毫無結果。這座廟里只有他兩個和尚的時候,還不要緊,等到陸陸續續招了一批小和尚進來,就有問題了。小和尚問:「老和尚,今天念哪本經呀,」寒山說:「應該先問拾得師父。」小和尚就去問拾得,拾得說:「還是應當問寒山師父。」他們互相尊重,卻苦了小和尚,怎麼招待香客呀,買多少香油,派誰去拾柴呀,等等。小和尚無所適從,有意見了,就難勉叭叭咕咕的。小和尚的話傳到寒山、拾得的耳朵里,兩個人又商量起來,推來推去,還是毫無結果。這時走來一個老農婦,說:「兩位師父不要謙讓了,我來給你們出個主意吧。你們比比本事,本事大的做當家和尚,這樣最公平。」寒山、拾得一聽,是個辦法,不過,比什麼呢,農婦指指廟前一條河,說,這條河上缺座橋,鄉里鄉親來來往往靠渡河,又不方便又危險,請你們施展法術,變座橋出來,哪個變得出來就是哪個本事大。出家人不打逛言,所以,不怕寒山拾得隱瞞法術,果然拾得先施法術,把身上的僧衣一脫,往河面一拋,變做了一個橋面,可惜,沒有橋架支撐,一陣,風吹來,眼看就要把它刮塌。寒山急忙將手中的禪杖往河邊一插,運起法術,禪杖頓時變成一棵樹,樹朝對岸一鋪,一座橋就穩穩當當卧在了河面上。老農婦一笑,說:「還是寒山本事大些。」說著把一塊手帕朝腳前一拋,手帕化做一朵蓮花,她踩著蓮花就升到了空中,寒山拾得抬頭一看,原來老農婦是觀音變的。寒山只好做當家和尚了,那座廟也就叫做「寒山寺」了。寒山那根禪杖,是用楓樹削成的,那座橋自然就被稱作「楓橋」了。
6.雙拋橋傳說
雙拋橋在今福州楊橋路中段。傳說古時候這里就有河,河上有座無名的木橋,橋下水深流急。河附近分別住居著邱、何、胡三家。邱家有個兒子靠木工手藝為生,為人老實忠厚。何家亦不甚富裕,有個女兒長得花容月貌,且生性善良。邱、何兩家素有往來,彼此一對男女自然也合得好。他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兩家長輩視為合適,遂為他們定了親,並擇了迎娶的吉期。
不料,一日何小姐到河邊漂洗衣裳,被胡家闊少看見。胡家為官,有錢有勢。胡少爺見何小姐貌美,查明底細後便遣媒到何家說親。何家把姑娘已定親,且日內迎娶的話讓媒母去回了。誰知胡惡少根本不理,暗地召集家丁打手,策劃邱、何兩家迎娶之日攔路搶親。邱、何兩家毫無防備,何小姐於迎親路上被搶到胡府。
何小姐是個忠貞烈性姑娘,到了胡府寧死不從,並於夜間趁看守疏忽之機,偷偷逃出胡府,奔回邱家與新婚丈夫相聚,享洞房花燭之樂。然而,那胡惡少豈肯罷休,他喝動眾惡奴,各持凶器奔赴邱家,將邱、何新婚夫婦捆綁後抓走。新婚夫婦一路反抗,大罵無恥惡少。胡惡少惱羞成怒,喝令眾惡奴,將新婚夫婦雙雙拋入河中,並吩咐將兩人屍體拋向南北兩邊,意在死了也不讓他們在一起。這一對可憐的新婚夫婦,被活活地淹死在河中,並分屍兩岸。後來河的南北兩岸各長出一棵榕樹,樹根在河底互相交錯,樹枝在空中攀連,成為榕城的一道奇觀。後人見了贊嘆不已,便將跨河的這座橋叫雙拋橋了。
7.蔡襄造洛陽橋的傳說
傳說真武大帝得道成仙時,拔劍剖腹,將腸肚拋落在洛陽江中。後來,這些腸肚變成了龜精蛇怪,不時興風作浪,危害過往船隻。
一日,一隻渡船過江,龜蛇作怪,大風狂吼,濁浪翻滾,眼看渡船被弄得要翻過去。這時,天上傳來了喊聲:「蔡學士在船上,不得無禮!」龜蛇兩怪聽了,嚇得鑽入江底。只一會兒,江面又風平浪靜。船上的客人很驚奇,相問誰是「蔡大人」,全船沒有一個姓蔡的,只有一個懷孕婦女,丈夫姓蔡。那孕婦心裡清楚,就對天暗暗許願:「我這胎若能生下男孩子,長大後一定要叫他在洛陽江上修造一座大橋,便利過往客人。」
那孕婦果然生個男孩,取名蔡襄,字君謨,號端。蔡襄從小聰明伶俐,二十歲那年中了進土,後來授封端明殿大學士,很受皇帝的器重。他在京城時,掛念著建造洛陽橋之事。但當時朝廷有規定:不準文武官員回原籍做官。
有一天,蔡襄要陪皇帝遊玩御花園,事前,他暗中叫一個太監,預先在路邊的芭蕉葉上,用毛筆蘸蜂蜜寫了八個大字,螞蟻嗅著香甜味,都圍來叮蜜,排成了字陣。皇帝經過這里便順口念了芭蕉葉上的字:「蔡端蔡端,本府作官。」蔡襄趕緊跪下謝恩。皇帶笑著說:「朕只是念葉子上的字,並非當真!」蔡襄一直跪著不起來,說:「君無戲言,豈可失信於臣?」接著,又將母親許願造橋的事情對皇帝講了一遍。皇帝也很感動,就派他到泉州府做太守了。後來,蔡襄就在洛陽江上修造一座大橋,這就是中外聞名的洛陽橋。
⑸ 關於橋的文藝作品
母親架設的橋
【日本】水上勉/著
孩提時,母親常領我去峽谷深處,讓我坐在一領蓑衣那麼大的 一塊小小田塍上,自己浸沒在齊膝的水田裡插起秧來。這峽谷,背著陰,每天的日照不過三小時光景。這在村裡,也是塊十分貧瘠的谷地。我家就在這樣的山谷口。谷里也有旱地。這 兒,母親種上甘薯、蘿卜之類。上那兒去,中間有條很深的小溪。上面架著橋,可每當發起 大水,就常會被沖毀,母親就常去修橋。因為這是母親獨自幹活的峽谷,沒法兒去托賴眾鄉 鄰。到時候,擅長修建寺廟和神社的木匠大伯,必定從哪兒歸來,從山裡砍來兩根圓木,橫在狹窄的小溪上,上面排好栗木板,堆上土。而後,叫我們兄弟踩結實,就成了一座堅固 的紅土橋了。約莫過一年,土橋舊了些,橋邊雜草叢生,雜草下,一排排露出像在神社屋檐 椽子上見到的那種白色缺口。而且,橋在變舊,栗木會腐爛,一看,橋的背面,竟長滿了蘑菇。母親把這些采了來,給我們做飯盒裡的菜餚吃。母親在她的一生中,把這座通向有關自己一家生計的谷田去的小橋,不知修過多少回!若狹是常有台風過境的地區,想來怕會修過十回左右吧,不論哪天架的,這座橋總是在圓木上堆著土,長起蘑菇來。
我在九歲與母親作別,在京都的寺院當了個小沙彌,可一想起故鄉,母親架設的橋就會在心中浮現。那座橋,至今依然歷歷在目。在我外出的旅途中,每當火車通過這類山谷時,定然也會浮現。啊,在日本這樣的國土上,不知怎的,獨多這樣一類的深谷和山岡。無論是在青森、四國或九州,都曾見到我故鄉那樣的峽谷。而在那些山谷間,朝著深處去,也必然有小橋架設著。
為了微薄的收成,母親盡心盡力架起了這座橋,由此取得我們一家的口糧,可以說,是性命攸關的一座橋。因此,那橋,不論修得如何簡陋,可仍是美好的啊!
中國石拱橋
茅以升
石拱橋的橋洞成弧形,就像虹。古代神話里說,雨後彩虹是「人間天上的橋」,通過彩虹就能上天。我國的詩人愛把拱橋比作虹,說拱橋是「卧虹」「飛虹」,把水上拱橋形容為「長虹卧波」。
石拱橋在世界橋梁史上出現得比較早。這種橋不但形式優美,而且結構堅固,能幾十年幾百年甚至上千年雄跨在江河之上,在交通方面發揮作用。
我國的石拱橋有悠久的歷史。《水經注》里提到的「旅人橋」,大約建成於公元282年,可能是有記載的最早的石拱橋了。我國的石拱橋幾乎到處都有。這些橋大小不一,形式多樣,有許多是驚人的傑作。其中最著名的當推河北省趙縣的趙州橋,還有北京附近的盧溝橋。
趙州橋橫跨在洨河上,是世界著名的古代石拱橋,也是造成後一直使用到現在的最古的石橋。這座橋修建於公元605年左右,到現在已經一千三百多年了,還保持著原來的雄姿。到解放的時候,這座古橋又恢復了青春。
趙州橋非常雄偉,全長50.82米,兩端寬9.6米,中部略窄,寬9米。橋的設計完全合乎科學原理,施工技術更是巧妙絕倫。唐朝的張嘉貞說它「製造奇特,人不知其所以為」。這座橋的特點是:(一)全橋只有一個大拱,長達37.4米,在當時可算是世界上最長的石拱。橋洞不是普通半圓形,而是像一張弓,因而大拱上面的道路沒有陡坡,便於車馬上下。(二)大拱的兩肩上,各有兩個小拱。這是創造性的設計,不但節約了石料,減輕了橋身的重量,而且在河水暴漲的時候,還可以增加橋洞的過水量,減輕洪水對橋身的沖擊。同時,拱上加拱,橋身也更美觀。(三)大拱由28道拱圈拼成,就像這么多同樣形狀的弓合龍在一起,作成了一個弧形的橋洞。每道拱圈都能獨立支撐上面的重量,一道壞了,其他各道不致受到影響。(四)全橋結構勻稱,和四周景色配合得十分和諧;橋上的石欄石板也雕刻得古樸美觀。唐朝的張鷟說,遠望這座橋就像「初月出雲,長虹飲澗」。趙州橋高度的技術水平和不朽的藝術價值,充分顯示出了我國勞動人民的智慧和力量。橋的主要設計者李春就是一位傑出的工匠,在橋頭的碑文里刻著他的名字。
永定河上的盧溝橋,修建於公元1189到1192年間。橋長265米,由11個半圓形的石拱組成,每個石拱長度不一,自16米到21.6米。橋寬約8米,路面平坦,幾乎與河面平行。每兩個石拱之間有石砌橋墩,把11個石拱聯成一個整體。由於各拱相聯,所以這種橋叫做聯拱石橋。永定河發水時,來勢很猛,以前兩岸河堤常被沖毀,但是這座橋卻極少出事,足見它的堅固。橋面用石板鋪砌,兩旁有石攔石柱。每個柱頭上都雕刻著不同姿態的獅子。這些石刻獅子,有的母子相抱,有的交頭接耳,有的像傾聽水聲,千態萬狀,惟妙惟肖。
早在13世紀,盧溝橋就聞名世界。那時候有個義大利人馬可·波羅來過中國,他的游記里,十分推崇這座橋,說它「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並且特別欣賞橋攔柱上刻的獅子,說它們「共同構成美麗的奇觀」。在國內,這座橋也是歷來為人們所稱贊的。它地處入都要道,而且建築優美,「盧溝曉月」很早就成為北京的勝景之一。
盧溝橋在我國人民反抗帝國主義侵略戰爭的歷史上,也是值得紀念的。1937年7月7日中國軍隊在此抗擊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揭開抗日戰爭的序幕。
為什麼我國的石拱橋會有這樣光輝的成就呢?首先,在於我國勞動人民的勤勞和智慧。他們製作石料的工藝極其精巧,能把石料切成整塊大石碑,又能把石塊雕刻成各中形象。在建築技術上有很多創造,在起重吊裝方面更有意想不到的辦法。如福建漳州的江東橋,修建於八百年前,有的石樑一塊就有二百來噸重,究竟是怎樣安裝上去的,至今還不完全知道。其次,我國石拱橋的設計有優良傳統,建成的橋,用料省,結構巧,強度高。再其次,我國富有建築用的各種石料,便於就地取材,這也為修造石橋提供了有利條件。
兩千年來,我國修建了無數的石拱橋。解放後,全國大規模興建起各種形式的公路橋和鐵路橋。其中就有不少石拱橋。1961年,雲南省建成可一座世界最長的獨拱石橋,名叫「長虹大橋」,石拱長達112.5米。在傳統的石拱橋的基礎上,我們還造了大量的鋼筋混凝土拱橋,其中「雙曲拱橋」是我國勞動人民的新創造,是世界上所僅有的。近幾年來,全國早了總長二十餘萬米的這種拱橋,其中最大的一孔,長達150米。我國橋梁事業的飛躍發展,表明了我國社會主義制度的無比優越。
⑹ 作者:鐵凝簡介
成為第1位粉絲
鐵凝,原姓屈,女,1957年9月生於北京,祖籍河北趙縣。父親是著名畫家鐵揚,原名屈鐵揚,父為油畫及水彩畫家,畢業於中央戲劇學院;母親是聲樂教授,畢業於天津音樂學院。鐵凝為長女。1975年於保定高中畢業後到河北博野農村插隊,1979年回保定,在保定地區文聯《花山》編輯部任小說編輯。自1975年開始發表作品,至今已發表文學作品約150餘萬字。1982年發表短篇小說《哦,香雪》描寫一個農村少女香雪在火車站用一籃雞蛋向一個女大學生換來一隻渴望已久的鉛筆盒,表現了農村少女的純朴可親和對現代文明的嚮往,作品獲當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同年,中篇小說《沒有紐扣的紅襯衫》獲全國優秀中篇小說獎,它真實描寫一個少女復雜矛盾的內心世界和純真美好的品格。1984年《六月的話題》獲全國優秀 鐵凝
短篇小說獎。《麥秸垛》獲1986~1987年《中篇小說選刊》優秀作品獎。1984年鐵凝調入河北省文聯任專業作家,現為河北省文聯副主席。早期作品描寫生活中普通的人與事,特別是細膩地描寫人物的內心,從中反映人們的理想與追求,矛盾與痛苦,語言柔婉清新。1986年和1988年先後發表反省古老歷史文化、關注女性生存的兩部中篇小說《麥秸垛》和《棉花垛》,標志著鐵凝步入一個新的文學創作時期。1988年還寫成第一部長篇小說《玫瑰門》,它一改鐵凝以往那和諧理想的詩意境界,透過幾代女人生存競爭間的較量廝殺,徹底撕開了生活中醜陋和血污的一面。
⑺ 《盼》原文
《盼》
有一天,媽媽下班回來,送給我一個扁扁的紙盒子。我打開一看,是一件淡綠色的、透明的新雨衣。我立刻抖開雨衣就往身上穿。怎麼?雨衣上竟然還長著兩只袖筒,不像那種斗篷式的;手在雨衣里縮著,什麼也幹不了。穿上這件情況就不同了,管你下雨不下雨,想干什麼就干什麼。
我一邊想,一邊在屋裡走來走去,戴上雨帽,又抖抖袖子,把雨衣弄得窸窸窣窣響。直到媽媽聲喊:」蕾蕾,你瘋啦?嫌身上沒長痱子嗎?「我才趕忙把雨衣脫下來。摸摸後背,襯衫已經讓汗水浸濕了,渾身涼冰冰的。
我開始盼著變天。可是一連好多天,白天天上都是瓦藍瓦藍的,夜晚又變成滿天星斗。我的雨衣一直安安靜靜地躺在盒子里,盒子一直安安靜靜地躺在衣櫃里。每天在放學的路上我都這樣想:太陽把天烤得這樣干,還能長雲彩嗎?為什麼我一有了雨衣,天氣預報總是「晴」呢?
有一天,快到家時,路邊的小楊樹忽然沙啦啦地喧鬧起來,就像在嘻嘻地笑。還用問,這是起了風。一會兒,幾朵厚墩墩的雲彩飄游過來,把太陽也給遮蓋住了。天一下子變了臉色。路上行人都加快了走路的速度,我卻放慢了腳步,心想,雨點兒打在頭上,才是世界上最美的事呢!
果然,隨著幾聲悶雷,頭頂上真的落上了幾個雨點兒。我又伸手試了試周圍,手心裡也落上了兩點。我興奮地仰起頭,甩打著書包就大步跑進了樓門。
「媽媽!」我嚷著奔進廚房。
「蕾蕾回來得正好,快把頭發擦擦,准備聽英語講座!」
「可是......還差半小時呀。」我嘟囔著,心想,你怎麼就不向窗外看一眼呢?
「那就休息一下。」媽媽說完,只聽吱的一聲響,原來她正往熱油鍋里放蒜薹呢。
「我今天特別特別不累。媽媽,我給你買醬油去吧,啊?」我央求著。
「你看, 醬油我下班帶回來了。」媽媽沖我笑了笑, 好像猜著了我的心思。
「可......是還要燉肉嗎?燉肉得放好多好多醬油呢。」我一邊說,一邊用眼瞟著窗外,生怕雨停了。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燉肉?」媽媽燜上米飯,轉過身來看了我兩眼。
「你沒說,爸爸可說過。」這話一出口,我就臉紅了。因為我沒見爸爸,也沒人告訴我要燉什麼肉。
「真的嗎?」媽媽問。
我不再說話,也不敢再去看媽媽,急忙背過身子盯住碗架,上邊的瓶瓶罐罐確實滿滿當當,看來不會有出去買東西的希望了。再看看屋裡的鬧鍾,六點二十,我只好打開電視,不聲不響地聽英語講座。
吃過晚飯,雨還在不停地下著,嗒嗒嗒地打著玻璃窗,好像是敲著鼓點逗引我出去。我跑到窗前,不住地朝街上張望著。望著望著又擔心起來:要是今天雨都下完了,那明天還有雨可下嗎?最好還是留到明天吧。
說來也怪,雨果真像我希望的那樣停了。四周一下子變得那樣安靜。我推開窗子,涼爽的空氣撲了過來,還帶點兒腥味。路燈照著大雨沖刷過的馬路,馬路上像鋪了一層明晃晃的玻璃;路燈照著路旁的小楊樹,小楊樹上像掛滿了珍珠瑪瑙。
可雨點要是淋在淡綠色的雨衣上呢,那一-定比珍珠瑪瑙還好看。我撲到自己的床上,一心想著明天雨點打在雨衣上的事。
第二天早晨一睜眼,四周還是靜悄悄的。我決心不再想什麼雨不雨的。誰知等我背著書包走到街上,腦門又落上了幾滴水珠。
我還以為是樹上掉下來的,直到我仰著頭躲開樹,甜絲絲的雨點兒又滴到我嘴唇上時,我的心才又像要從嗓子里蹦出來一樣。我幾步跑回家,理直氣壯地打開櫃門,拿出雨衣沖媽媽說:「媽媽,下呢,還在下呢!」
媽媽一歪頭沖我笑了笑,幫我系好扣,戴上帽子。我挺著脖子,小心翼翼地跑下了樓梯。
我走在街上,甩著兩只透明的綠袖子,覺得好像雨點兒都特別愛往我的雨衣上落。它們在我的頭頂和肩膀上起勁兒地跳躍:滴答,滴答滴答......
(7)趙縣微電影擴展閱讀:
1、本文節選自鐵凝第一本短篇小說集《夜路》,這本書出版於1980年。
2、鐵凝早期作品多描寫生活中普通的人與事,特別是細膩地描寫人物的內心,從中反映人們的理想與追求,語言柔婉清新。如文中的「蕾蕾」,因為想穿新雨衣,迫切地盼望著一場雨的到來。從字里行間都能體會到她的純真可愛,也正是這種純真可愛,喚醒人們對於美好心靈的贊賞與追求。
⑻ 鐵凝的代表作
鐵凝,短篇小說代表作——《哦,香雪》。原文如下: 如果不是有人發明了火車,如果不是有人把鐵軌鋪進深山,你怎麼也不會發現台兒溝這個小村。它和它的十幾戶鄉親,一心一意掩藏在大山那深深的皺褶里,從春到夏,從秋到
冬,默默的接受著大山任意給予的溫存和粗暴。
然而,兩根纖細、閃亮地鐵軌延伸過來了。它勇敢地盤旋在山腰,又悄悄的試探著前進,彎彎曲曲,曲曲彎彎,終於繞到台兒溝腳下,然後鑽進幽暗的隧道,沖向又一道山粱,朝著神秘的遠方奔去。
不久,這條線正式營運,人們擠在村口,看見那綠色的長龍一路呼嘯,挾帶著來自山外的陌生、新鮮的清風,擦著台兒溝貧弱的脊背匆匆而過。它走的那樣急忙,連車輪碾軋鋼軌時發出的聲音好像都在說:不停不停,不停不停!是啊,它有什麼理由在台兒溝站腳呢,台兒溝有人要出遠門嗎?山外有人來台兒溝探親訪友嗎?還是這里有石油儲存,有金礦埋藏?台兒溝,無論從哪方面講,都不具備挽住火車在它身邊留步的力量。
可是,記不清從什麼時候起,列車的時刻表上,還是多了「台兒溝」這一站。也許乘車的旅客提出過要求,他們中有哪位說話算數的人和台兒溝沾親;也許是那個快樂的男乘務員發現台兒溝有一群十七、八歲的漂亮姑娘,每逢列車疾馳而過,她們就成幫搭夥地站在村口,翹起下巴,貪婪、專注地仰望著火車。有人朝車廂指點,不時能聽見她們由於互相捶打而發出的一、兩聲嬌嗔的尖叫。也許什麼都不為,就因為台兒溝太小了,小得叫人心疼,就是鋼筋鐵骨的巨龍在它面前也不能昂首闊步,也不能不停下來。總之,台兒溝上了列車時刻表,每晚七點鍾,由首都方向開往山西的這列火車在這里停留一分鍾。
這短暫的一分鍾,攪亂了台兒溝以往的寧靜。從前,台兒溝人利來是吃過晚飯就鑽被窩,他們彷彿是在同一時刻聽到大山無聲的命令。於是,台兒溝那一小變石頭房子在同一時刻忽然完全靜止了,靜的那樣深沉、真切,好像在默默地向大山訴說著自己的虔誠。如今,台兒溝的姑娘們剛把晚飯端上桌就慌了神,她們心不在焉地胡亂吃幾口,扔下碗就開始梳妝打扮。她們洗凈蒙受了一天的黃土、風塵,露出粗糙、紅潤的面色,把頭發梳的烏亮,然後就比賽著穿出最好的衣裳。有人換上過年時才穿得新鞋,有人還悄悄往臉上塗點姻脂。盡管火車到站時已經天黑,她們還是按照自己的心思,刻意斟酌著服飾和容貌。然後,她們就朝村口,朝火車經過的地方跑去。香雪總是第一個出門,隔壁的鳳嬌第二個就跟了出來。
七點鍾,火車喘息著向台兒溝滑過來,接著一陣空哐亂響,車身震顫一下,才停住不動了。姑娘們心跳著湧上前去,像看電影一樣,挨著窗口觀望。只有香雪躲在後面,雙手緊緊捂著耳朵。看火車,她跑在最前邊,火車來了,她卻縮到最後去了。她有點害怕它那巨大的車頭,車頭那麼雄壯地吐著白霧,彷彿一口氣就能把台兒溝吸進肚裡。它那撼天動地的轟鳴也叫她感到恐懼。在它跟前,她簡直像一葉沒根的小草。
「香雪,過來呀,看!」鳳嬌拉過香雪向一個婦女頭上指,她指的是那個婦女頭上別著的那一排金圈圈。
「怎麼我看不見?」香雪微微眯著眼睛。
「就是靠里邊那個,那個大圓臉。看,還有手錶哪,比指甲蓋還小哩!」鳳嬌又有了新發現。
香雪不言不語地點著頭,她終於看見了婦女頭上的金圈圈和她腕上比指甲蓋還要小的手錶。但她也很快就發現了別的。「皮書包!」她指著行李架上一隻普通的棕色人造革學生書包。就是那種連小城市都隨處可見的學生書包。
盡管姑娘們對香雪的發現總是不感興趣,但她們還是圍了上來。
「呦,我的媽呀!你踩著我的腳啦!」鳳嬌一聲尖叫,埋怨著擠上來的一位姑娘。她老是愛一驚一咋的。
「你喳呼什麼呀,是想叫那個小白臉和你答話了吧?」被埋怨的姑娘也不示弱。
「我撕了你的嘴!」鳳嬌罵著,眼睛卻不游自主地朝第三節車廂的車門望去。
那個白白凈凈的年輕乘務員真下車來了。他身材高大,頭發烏黑,說一口漂亮的北京話。也許因為這點,姑娘們私下裡都叫他「北京話」。「北京話」雙手抱住胳膊肘,和她們站得不遠不近地說:「喂,我說小姑娘們,別扒窗戶,危險!」
「呦,我們小,你就老了嗎?」大膽的鳳嬌回敬了一句。姑娘們一陣大笑,不知誰還把鳳嬌往前一搡,弄的她差點撞在他身上,這一來反倒更壯了鳳嬌的膽,「喂,你們老呆在車上不頭暈?」她又問。
「房頂子上那個大刀片似的,那是干什麼用的?」又一個姑娘問。她指的是車相里的電扇。
「燒水在哪兒?」
「開到沒路的地方怎麼辦?」
「你們城裡人一天吃幾頓飯?」香雪也緊跟在姑娘們後面小聲問了一句。
「真沒治!」「北京話」陷在姑娘們的包圍圈裡,不知所措地嘟囔著。
快開車了,她們才讓出一條路,放他走。他一邊看錶,一邊朝車門跑去,跑到門口,又扭頭對她們說:「下次吧,下次一定告訴你們!」他的兩條長腿靈巧地向上一跨就上了車,接著一陣嘰哩哐啷,綠色的車門就在姑娘門面前沉重地合上了。列車一頭扎進黑暗,把她們撇在冰冷的鐵軌旁邊。很久,她們還能感覺到它那越來越輕的震顫。
一切又恢復了寂靜,靜得叫人惆悵。姑娘們走回家去,路上還要為一點小事爭論不休:
「誰知道別在頭上的金圈圈是幾個?」
「八個。」
「九個。」
「不是!」
「就是!」
「鳳嬌你說哪?」
「她呀,還在想'北京話'哪!」
「去你的,誰說誰就想。」鳳嬌說著捏了一下香雪的手,意思是叫香雪幫腔。
香雪沒說話,慌得臉都紅了。她才十七歲,還沒學會怎樣在這種事上給人家幫腔。
「他的臉多白呀!」那個姑娘還在逗鳳嬌。
「白?還不是在那大綠屋裡捂的。叫他到咱台兒溝住幾天試試。」有人在黑影里說。
可不,城裡人就靠捂。要論白,叫他們和咱們香雪比比。咱們香雪,天生一副好皮子,再照火車那些閨女的樣兒,把頭發燙成彎彎繞,嘖嘖!'真沒治'!鳳嬌姐,你說是不是?」
鳳嬌不接茬兒,松開了香雪的手。好像姑娘們真的在貶低她的什麼人一樣,她心裡真有點替他抱不平呢。不知怎麼的,她認定他的臉絕不是捂白的,那是天生。
香雪又悄悄把手送到鳳嬌手心裡,她示意鳳嬌握住她的手,彷彿請求鳳嬌的寬恕,彷彿是她使鳳嬌受了委屈。
「鳳嬌,你啞巴啦?」還是那個姑娘。
「誰啞巴啦!誰像你們,專看人家臉黑臉白。你們喜歡,你們可跟上人家走啊!」鳳嬌的嘴巴很硬。
「我們不配!」
「你擔保人家沒有相好的?」
……
不管在路上吵得怎樣厲害,分手時大家還是十分友好的,因為一個叫人興奮的念頭又在她們心中升起:明天,火車還要經過,她們還會有一個美妙的一分鍾。和它相比,鬧點小別扭還算回事嗎?
哦,五彩繽紛的一分鍾,你飽含著台兒溝的姑娘們多少喜怒哀樂!
日久天長,這五彩繽紛的一分鍾,竟變得更加五彩繽紛起來,就在這個一分鍾里,她們開始跨上裝滿核桃、雞蛋、大棗的長方形柳條籃子,站在車窗下,抓緊時間跟旅客和和氣氣地做買賣。她們墊著腳尖,雙臂伸得直直的,把整筐的雞蛋、紅棗舉上窗口,換回台兒溝少見的掛面、火柴,以及屬於姑娘們自己的發卡、香皂。有時,有人還會冒著回家挨罵的風險,換回花色繁多的沙巾和能松能緊的尼龍襪。
鳳嬌好像是大家有意分配給那個「北京話」的,每次都是她提著籃子去找他。她和他做買賣故意磨磨蹭蹭,車快開時才把整藍地雞蛋塞給他。又是他先把雞蛋拿走,下次見面時再付錢,那就更夠意思了。如果他給她捎回一捆掛面、兩條沙巾,鳳嬌就一定抽回一斤掛面還給他。她覺得,只有這樣才對得起和他的交往,她願意這種交往和一般的做買賣有區別。有時她也想起姑娘們的話:「你擔保人家沒有相好的?」其實,有沒有相好的不關鳳嬌的事,她又沒想過跟他走。可她願意對他好,難道非得是相好的才能這么做嗎?
香雪平時話不多,膽子又小,但做起買賣卻是姑娘中最順利的一個。旅客們愛買她的貨,因為她是那麼信任地瞧著你,那潔如水晶的眼睛告訴你,站在車窗下的這個女孩子還不知道什麼叫受騙。她還不知道怎麼講價錢,只說:「你看著給吧。」你望著她那潔凈得彷彿一分鍾前才誕生的面孔,望著她那柔軟得宛若紅緞子似的嘴唇,心中會升起一種美好的感情。你不忍心跟這樣的小姑娘耍滑頭,在她面前,再愛計較的人也會變得慷慨大度。
有時她也抓空兒向他們打聽外面的事,打聽北京的大學要不要台兒溝人,打聽什麼叫「配樂詩朗誦」(那是她偶然在同桌的一本書上看到的)。有一回她向一位戴眼鏡的中年婦女打聽能自動開關的鉛筆盒,還問到它的價錢。誰知沒等人家回話,車已經開動了。她追著它跑了好遠,當秋風和車輪的呼嘯一同在她耳邊鳴響時,她才停下腳步意識到,自己地行為是多麼可笑啊。
火車眨眼間就無影無蹤了。姑娘們圍住香雪,當她們知道她追火車的原因後,遍覺得好笑起來。
「傻丫頭!」
「值不當的!」
她們像長者那樣拍著她的肩膀。
「就怪我磨蹭,問慢了。」香雪可不認為這是一件值不當的事,她只是埋怨自己沒抓緊時間。
「咳,你問什麼不行呀!」鳳嬌替香雪跨起籃子說。
「誰叫咱們香雪是學生呢。」也有人替香雪分辨。
也許就因為香雪是學生吧,是台兒溝唯一考上初中的人。
台兒溝沒有學校,香雪每天上學要到十五里以外的公社。盡管不愛說話是她的天性,但和台兒溝的姐妹們總是有話可說的。公社中學可就沒那麼多姐妹了,雖然女同學不少,但她們的言談舉止,一個眼神,一聲輕輕的笑,好像都是為了叫香雪意識到,她是小地方來的,窮地方來的。她們故意一遍又一遍地問她:「你們那兒一天吃幾頓飯?」她不明白她們的用意,每次都認真的回答:「兩頓。」然後又友好地瞧著她們反問道:「你們呢?」
「三頓!」她們每次都理直氣壯地回答。之後,又對香雪在這方面的遲鈍感到說不出的憐憫和氣惱。
「你上學怎麼不帶鉛筆盒呀?」她們又問。
「那不是嗎。」相雪指指桌角。
其實,她們早知道桌角那隻小木盒就是香雪的鉛筆盒,但她們還是做出吃驚的樣子。每到這時,香雪的同桌就把自己那隻寬大的泡沫塑料鉛筆盒擺弄得噠噠亂響。這是一隻可以自動合上的鉛筆盒,很久以後,香雪才知道它所以能自動合上,是因為鉛筆盒裡包藏著一塊不大不小的吸鐵石。香雪的小木盒呢,盡管那是當木匠的父親為她考上中學特意製作的,它在台兒溝還是獨一無二的呢。可在這兒,和同桌的鉛筆盒一比,為什麼顯得那樣笨拙、陳舊?它在一陣噠噠聲中有幾分羞澀地畏縮在桌角上。
香雪的心再也不能平靜了,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同學對她的再三盤問,明白了台兒溝是多麼貧窮。她第一次意識到這是不光彩的,因為貧窮,同學才敢一遍又一遍地盤問她。她盯住同桌那隻鉛筆盒,猜測它來自遙遠的大城市,猜測它的價值肯定非同尋常。三十個雞蛋換得來嗎?還是四十個、五十個?這時她的心又忽地一沉:怎麼想起這些了?娘攢下雞蛋,不是為了叫她亂打主意啊!可是,為什麼那誘人的噠噠聲老是在耳邊響個沒完?
深秋,山風漸漸凜冽了,天也黑得越來越早。但香雪和她的姐妹們對於七點鍾的火車,是照等不誤的。她們可以穿起花棉襖了,鳳嬌頭上別起了淡粉色的有機玻璃發卡,有些姑娘的辮梢還纏上了夾絲橡皮筋。那是她們用雞蛋、核桃從火車上換來的。她們仿照火車上那些城裡姑娘的樣子把自己武裝起來,整齊地排列在鐵路旁,像是等待歡迎遠方的貴賓,又像是准備著接受檢閱。
火車停了,發出一陣沉重的嘆息,像是在抱怨著台兒溝的寒冷。今天,它對台兒溝表現了少有的冷漠:車窗全部緊閉著,旅客在黃昏的燈光下喝茶、看報,沒有人像窗外瞥一眼。那些眼熟的、長跑這條線的人們,似乎也忘記了台兒溝的姑娘。
鳳嬌照例跑到第三節車廂去找她的「北京話」,香雪緊緊頭上的紫紅色線圍巾,把臂彎里的籃子換了換手,也順著車身不停的跑著。她盡量高高地墊起腳尖,希望車廂里的人能看見她的臉。車上一直沒有人發現她,她卻在一張堆滿食品的小桌上,發現了渴望已久的東西。它的出現,使她再也不想往前走了,她放下籃子,心跳著,雙手緊緊扒住窗框,認清了那真是一隻鉛筆盒,一隻裝有吸鐵石的自動鉛筆盒。它和她離得那樣近,她一伸手就可以摸到。
一位中年女乘務員走過來拉開了香雪。香雪跨起籃子站在遠處繼續觀察。當她斷定它屬於靠窗的那位女學生模樣的姑娘時,就果斷地跑過去敲起了玻璃。女學生轉過臉來,看見香雪臂彎里的籃子,抱歉地沖她擺了擺手,並沒有打開車窗的意思,不知怎麼的她就朝車門跑去,當她在門口站定時,還一把扒住了扶手。如果說跑的時候她還有點猶豫,那麼從車廂里送出來的一陣陣溫馨的、火車特有的氣息卻堅定了她的信心,她學著「北京話」的樣子,輕巧地躍上了踏板。她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跑進車廂,以最快的速度用雞蛋換回鉛筆盒。也許,她所以能夠在幾秒鍾內就決定上車,正是因為她擁有那麼多雞蛋吧,那是四十個。
香雪終於站在火車上了。她挽緊籃子,小心地朝車廂邁出了第一步。這時,車身忽然悸動了一下,接著,車門被人關上了。當她意識到眼前發生了什麼事時,列車已經緩緩地向台兒溝告別了。香雪撲在車門上,看見鳳嬌的臉在車下一晃。看來這不是夢,一切都是真的,她確實離開姐妹們,站在這又熟悉、又陌生的火車上了。她拍打著玻璃,沖鳳嬌叫喊:「鳳嬌!我怎麼辦呀,我可怎麼辦呀!」
列車無情地載著香雪一路飛奔,台兒溝剎那間就被拋在後面了。下一站叫西山口,西山口離台兒溝三十里。
三十里,對於火車,汽車真的不算什麼,西山口在旅客們閑聊之中就到了。這里上車的人不少,下車的只有一位旅客,那就是香雪,她胳膊上少了那隻籃子,她把它塞到那個女學生座位下面了。
在車上,當她紅著臉告訴女學生,想用雞蛋和她換鉛筆盒時,女學生不知怎麼的也紅了臉。她一定要把鉛筆盒送給香雪,還說她住在學校吃食堂,雞蛋帶回去也沒法吃。她怕香雪不信,又指了指胸前的校徵,上面果真有「礦冶學院」幾個字。相雪卻覺著她在哄她,難道除了學校她就沒家嗎?相雪一面擺弄著鉛筆盒,一面想著主意。台兒溝再窮,她也從沒白拿過別人的東西。就在火車停頓前發出的幾秒鍾的震顫里,香雪還是猛然把籃子塞到女學生的座位下面,迅速離開了。
車上,旅客們曾勸她在西山口住上一夜再回台兒溝。熱情的「北京話」還告訴她,他愛人有個親戚就住在站上。香雪沒有住,更不打算去找「北京話」的什麼親戚,他的話倒更使她感到了委屈,她替鳳嬌委屈,替台兒溝委屈。她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趕快走回去,明天理直氣壯地去上學,理直氣壯地打開書包,把「它」擺在桌上。車上的人既不了解火車的呼嘯曾經怎樣叫她像只受驚的小鹿那樣不知所措,更不了解山裡的女孩子在大山和黑夜面前倒底有多大本事。
列車很快就從西山口車站消失了,留給她的又是一片空曠。一陣寒風撲來,吸吮著她單薄的身體。她把滑到肩上的圍巾緊裹在頭上,縮起身子在鐵軌上坐了下來。香雪感受過各種各樣的害怕,小時候她怕頭發,身上粘著一根頭發擇不下來,她會急得哭起來;長大了她怕晚上一個人到院子里去,怕毛毛蟲,怕被人胳肢(鳳嬌最愛和她來這一手)。現在她害怕這陌生的西山口,害怕四周黑幽幽的大山,害怕叫人心驚肉跳的寂靜,當風吹響近處的小樹林時,她又害怕小樹林發出的悉悉萃萃的聲音。三十里,一路走回去,該路過多少大大小小地林子啊!
一輪滿月升起來了,照亮了寂靜的山谷,灰白的小路,照亮了秋日的敗草,粗糙的樹干,還有一叢叢荊棘、怪石,還有滿山遍野那樹的隊伍,還有香雪手中那隻閃閃發光的小盒子。
她這才想到把它舉起來仔細端詳。它想,為什麼坐了一路火車,竟沒有拿出來好好看看?現在,在皎潔的月光下,它才看清了它是淡綠色的,盒蓋上有兩朵潔白的馬蹄蓮。她小心地把它打開,又學著同桌的樣子輕輕一拍盒蓋,「噠」的一聲,它便合得嚴嚴實實。她又打開盒蓋,覺得應該立刻裝點東西進去。她叢兜里摸出一隻盛擦臉油的小盒放進去,又合上了蓋子。只有這時,她才覺得這鉛筆盒真屬於她了,真的。它又想到了明天,明天上學時,她多麼盼望她們會再三盤問她啊!
她站了起來,忽然感到心裡很滿意,風也柔合了許多。她發現月亮是這樣明凈。群山被月光籠罩著,像母親庄嚴、神聖的胸脯;那秋風吹乾的一樹樹核桃葉,捲起來像一樹樹金鈴鐺,她第一次聽清它們在夜晚,在風的慫恿下「豁啷啷」地歌唱。她不再害怕了,在枕木上跨著大步,一直朝前走去。大山原來是這樣的!月亮原來是這樣的!核桃樹原來是這樣的!香雪走著,就像第一次認出養育她長大成人的山谷。台兒溝呢?不知怎麼的,她加快了腳步。她急著見到它,就像從來沒有見過它那樣覺得新奇。台兒溝一定會是「這樣的」:那時台兒溝的姑娘不再央求別人,也用不著回答人家的再三盤問。火車上的漂亮小夥子都會求上門來,火車也會停得久一些,也許三分、四分,也許十分、八分。它會向台兒溝打開所有的門窗,要是再碰上今晚這種情況,誰都能叢從容容地下車。
今晚台兒溝發生了什麼事?對了,火車拉走了香雪,為什麼現在她像鬧著玩兒似的去回憶呢?四十個雞蛋沒有了,娘會怎麼說呢?爹不是盼望每天都有人家娶媳婦、聘閨女嗎?那時他才有干不完的活兒,他才能光著紅銅似的脊樑,不分晝夜地打出那些躺櫃、碗櫥、板箱,掙回香雪的學費。想到這兒,香雪站住了,月光好像也黯淡下來,腳下的枕木變成一片模糊。回去怎麼說?她環視群山,群山沉默著;她又朝著近處的楊樹林張望,楊樹林悉悉萃萃地響著,並不真心告訴她應該怎麼做。是哪來的流水聲?她尋找著,發現離鐵軌幾米遠的地方,有一道淺淺的小溪。她走下鐵軌,在小溪旁邊坐了下來。她想起小時候有一回和鳳嬌在河邊洗衣裳,碰見一個換芝麻糖的老頭。鳳嬌勸香雪拿一件汗衫換幾塊糖吃,還教她對娘說,那件衣裳不小心叫河水給沖走了。香雪很想吃芝麻糖,可她到底沒換。她還記得,那老頭真心實意等了她半天呢。為什麼她會想起這件小事?也許現在應該騙娘吧,因為芝麻糖怎麼也不能和鉛筆盒的重要性相比。她要告訴娘,這是一個寶盒子,誰用上它,就能一切順心如意,就能上大學、坐上火車到處跑,就能要什麼有什麼,就再也不會被人盤問她們每天吃幾頓飯了。娘會相信的,因為香雪從來不騙人。
小溪的歌唱高昂起來了,它歡騰著向前奔跑,撞擊著水中的石塊,不時濺起一朵小小的浪花。香雪也要趕路了,她捧起溪水洗了把臉,又用沾著水的手抿光被風吹亂的頭發。水很涼,但她覺得很精神。她告別了小溪,又回到了長長的鐵路上。
前邊又是什麼?是隧道,它愣在那裡,就像大山的一隻黑眼睛。香雪又站住了,但她沒有返回去,她想到懷里的鉛筆盒,想到同學門驚羨的目光,那些目光好像就在隧道里閃爍。她彎腰拔下一根枯草,將草莖插在小辮里。娘告訴她,這樣可以「避邪」。然後她就朝隧道跑去。確切地說,是沖去。
香雪越走越熱了,她解下圍巾,把它搭在脖子上。她走出了多少里?不知道。盡管草叢里的「紡織娘」「油葫蘆」總在鳴叫著提醒她。台兒溝在哪兒?她向前望去,她看見迎面有一顆顆黑點在鐵軌上蠕動。再近一些她才看清,那是人,是迎著她走過來的人群。第一個是鳳嬌,鳳嬌身後是台兒溝的姐妹門。
香雪想快點跑過去,但腿為什麼變得異常沉重?她站在枕木上,回頭望著筆直的鐵軌,鐵軌在月亮的照耀下泛著清淡的光,它冷靜地記載著香雪的路程。她忽然覺得心頭一緊,不知怎麼的就哭了起來,那是歡樂的淚水,滿足的淚水。面對嚴峻而又溫厚的大山,她心中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驕傲。她用手背抹凈眼淚,拿下插在辮子里的那根草棍兒,然後舉起鉛筆盒,迎著對面的人群跑去。
山谷里突然爆發了姑娘們歡樂的吶喊,她們叫著香雪的名字,聲音是那樣奔放、熱烈;她們笑著,笑得是那樣不加掩飾,無所顧忌。古老的群山終於被感動得顫栗了,它發出寬亮低沉的迴音,和她們共同歡呼著。
哦,香雪!香雪!
一九八二年六月
⑼ 哦香雪閱讀的完整原文
如果不是有人發明了火車,如果不是有人把鐵軌鋪進深山,你怎麼也不會發現台兒溝這個小村。它和它的十幾戶鄉親,一心一意掩藏在大山那深深的皺褶里,從春到夏,從秋到
冬,默默的接受著大山任意給予的溫存和粗暴。
然而,兩根纖細、閃亮地鐵軌延伸過來了。它勇敢地盤旋在山腰,又悄悄的試探著前進,彎彎曲曲,曲曲彎彎,終於繞到台兒溝腳下,然後鑽進幽暗的隧道,沖向又一道山粱,朝著神秘的遠方奔去。
不久,這條線正式營運,人們擠在村口,看見那綠色的長龍一路呼嘯,挾帶著來自山外的陌生、新鮮的清風,擦著台兒溝貧弱的脊背匆匆而過。它走的那樣急忙,連車輪碾軋鋼軌時發出的聲音好像都在說:不停不停,不停不停!是啊,它有什麼理由在台兒溝站腳呢,台兒溝有人要出遠門嗎?山外有人來台兒溝探親訪友嗎?還是這里有石油儲存,有金礦埋藏?台兒溝,無論從哪方面講,都不具備挽住火車在它身邊留步的力量。
可是,記不清從什麼時候起,列車的時刻表上,還是多了「台兒溝」這一站。也許乘車的旅客提出過要求,他們中有哪位說話算數的人和台兒溝沾親;也許是那個快樂的男乘務員發現台兒溝有一群十七、八歲的漂亮姑娘,每逢列車疾馳而過,她們就成幫搭夥地站在村口,翹起下巴,貪婪、專注地仰望著火車。有人朝車廂指點,不時能聽見她們由於互相捶打而發出的一、兩聲嬌嗔的尖叫。也許什麼都不為,就因為台兒溝太小了,小得叫人心疼,就是鋼筋鐵骨的巨龍在它面前也不能昂首闊步,也不能不停下來。總之,台兒溝上了列車時刻表,每晚七點鍾,由首都方向開往山西的這列火車在這里停留一分鍾。
這短暫的一分鍾,攪亂了台兒溝以往的寧靜。從前,台兒溝人利來是吃過晚飯就鑽被窩,他們彷彿是在同一時刻聽到大山無聲的命令。於是,台兒溝那一小變石頭房子在同一時刻忽然完全靜止了,靜的那樣深沉、真切,好像在默默地向大山訴說著自己的虔誠。如今,台兒溝的姑娘們剛把晚飯端上桌就慌了神,她們心不在焉地胡亂吃幾口,扔下碗就開始梳妝打扮。她們洗凈蒙受了一天的黃土、風塵,露出粗糙、紅潤的面色,把頭發梳的烏亮,然後就比賽著穿出最好的衣裳。有人換上過年時才穿得新鞋,有人還悄悄往臉上塗點姻脂。盡管火車到站時已經天黑,她們還是按照自己的心思,刻意斟酌著服飾和容貌。然後,她們就朝村口,朝火車經過的地方跑去。香雪總是第一個出門,隔壁的鳳嬌第二個就跟了出來。
七點鍾,火車喘息著向台兒溝滑過來,接著一陣空哐亂響,車身震顫一下,才停住不動了。姑娘們心跳著湧上前去,像看電影一樣,挨著窗口觀望。只有香雪躲在後面,雙手緊緊捂著耳朵。看火車,她跑在最前邊,火車來了,她卻縮到最後去了。她有點害怕它那巨大的車頭,車頭那麼雄壯地吐著白霧,彷彿一口氣就能把台兒溝吸進肚裡。它那撼天動地的轟鳴也叫她感到恐懼。在它跟前,她簡直像一葉沒根的小草。
「香雪,過來呀,看!」鳳嬌拉過香雪向一個婦女頭上指,她指的是那個婦女頭上別著的那一排金圈圈。
「怎麼我看不見?」香雪微微眯著眼睛。
「就是靠里邊那個,那個大圓臉。看,還有手錶哪,比指甲蓋還小哩!」鳳嬌又有了新發現。
香雪不言不語地點著頭,她終於看見了婦女頭上的金圈圈和她腕上比指甲蓋還要小的手錶。但她也很快就發現了別的。「皮書包!」她指著行李架上一隻普通的棕色人造革學生書包。就是那種連小城市都隨處可見的學生書包。
盡管姑娘們對香雪的發現總是不感興趣,但她們還是圍了上來。
「呦,我的媽呀!你踩著我的腳啦!」鳳嬌一聲尖叫,埋怨著擠上來的一位姑娘。她老是愛一驚一咋的。
「你喳呼什麼呀,是想叫那個小白臉和你答話了吧?」被埋怨的姑娘也不示弱。
「我撕了你的嘴!」鳳嬌罵著,眼睛卻不游自主地朝第三節車廂的車門望去。
那個白白凈凈的年輕乘務員真下車來了。他身材高大,頭發烏黑,說一口漂亮的北京話。也許因為這點,姑娘們私下裡都叫他「北京話」。「北京話」雙手抱住胳膊肘,和她們站得不遠不近地說:「喂,我說小姑娘們,別扒窗戶,危險!」
「呦,我們小,你就老了嗎?」大膽的鳳嬌回敬了一句。姑娘們一陣大笑,不知誰還把鳳嬌往前一搡,弄的她差點撞在他身上,這一來反倒更壯了鳳嬌的膽,「喂,你們老呆在車上不頭暈?」她又問。
「房頂子上那個大刀片似的,那是干什麼用的?」又一個姑娘問。她指的是車廂里的電扇。
「燒水在哪兒?」
「開到沒路的地方怎麼辦?」
「你們城裡人一天吃幾頓飯?」香雪也緊跟在姑娘們後面小聲問了一句。
「真沒治!」「北京話」陷在姑娘們的包圍圈裡,不知所措地嘟囔著。
快開車了,她們才讓出一條路,放他走。他一邊看錶,一邊朝車門跑去,跑到門口,又扭頭對她們說:「下次吧,下次一定告訴你們!」他的兩條長腿靈巧地向上一跨就上了車,接著一陣嘰哩哐啷,綠色的車門就在姑娘門面前沉重地合上了。列車一頭扎進黑暗,把她們撇在冰冷的鐵軌旁邊。很久,她們還能感覺到它那越來越輕的震顫。
一切又恢復了寂靜,靜得叫人惆悵。姑娘們走回家去,路上還要為一點小事爭論不休:
「誰知道別在頭上的金圈圈是幾個?」
「八個。」
「九個。」
「不是!」
「就是!」
「鳳嬌你說哪?」
「她呀,還在想'北京話'哪!」
「去你的,誰說誰就想。」鳳嬌說著捏了一下香雪的手,意思是叫香雪幫腔。
香雪沒說話,慌得臉都紅了。她才十七歲,還沒學會怎樣在這種事上給人家幫腔。
「他的臉多白呀!」那個姑娘還在逗鳳嬌。
「白?還不是在那大綠屋裡捂的。叫他到咱台兒溝住幾天試試。」有人在黑影里說。
可不,城裡人就靠捂。要論白,叫他們和咱們香雪比比。咱們香雪,天生一副好皮子,再照火車那些閨女的樣兒,把頭發燙成彎彎繞,嘖嘖!'真沒治'!鳳嬌姐,你說是不是?」
鳳嬌不接茬兒,松開了香雪的手。好像姑娘們真的在貶低她的什麼人一樣,她心裡真有點替他抱不平呢。不知怎麼的,她認定他的臉絕不是捂白的,那是天生。
香雪又悄悄把手送到鳳嬌手心裡,她示意鳳嬌握住她的手,彷彿請求鳳嬌的寬恕,彷彿是她使鳳嬌受了委屈。
「鳳嬌,你啞巴啦?」還是那個姑娘。
「誰啞巴啦!誰像你們,專看人家臉黑臉白。你們喜歡,你們可跟上人家走啊!」鳳嬌的嘴巴很硬。
「我們不配!」
「你擔保人家沒有相好的?」
……
不管在路上吵得怎樣厲害,分手時大家還是十分友好的,因為一個叫人興奮的念頭又在她們心中升起:明天,火車還要經過,她們還會有一個美妙的一分鍾。和它相比,鬧點小別扭還算回事嗎?
哦,五彩繽紛的一分鍾,你飽含著台兒溝的姑娘們多少喜怒哀樂!
日久天長,這五彩繽紛的一分鍾,竟變得更加五彩繽紛起來,就在這個一分鍾里,她們開始跨上裝滿核桃、雞蛋、大棗的長方形柳條籃子,站在車窗下,抓緊時間跟旅客和和氣氣地做買賣。她們墊著腳尖,雙臂伸得直直的,把整筐的雞蛋、紅棗舉上窗口,換回台兒溝少見的掛面、火柴,以及屬於姑娘們自己的發卡、香皂。有時,有人還會冒著回家挨罵的風險,換回花色繁多的沙巾和能松能緊的尼龍襪。
鳳嬌好像是大家有意分配給那個「北京話」的,每次都是她提著籃子去找他。她和他做買賣故意磨磨蹭蹭,車快開時才把整藍地雞蛋塞給他。又是他先把雞蛋拿走,下次見面時再付錢,那就更夠意思了。如果他給她捎回一捆掛面、兩條沙巾,鳳嬌就一定抽回一斤掛面還給他。她覺得,只有這樣才對得起和他的交往,她願意這種交往和一般的做買賣有區別。有時她也想起姑娘們的話:「你擔保人家沒有相好的?」其實,有沒有相好的不關鳳嬌的事,她又沒想過跟他走。可她願意對他好,難道非得是相好的才能這么做嗎?
香雪平時話不多,膽子又小,但做起買賣卻是姑娘中最順利的一個。旅客們愛買她的貨,因為她是那麼信任地瞧著你,那潔如水晶的眼睛告訴你,站在車窗下的這個女孩子還不知道什麼叫受騙。她還不知道怎麼講價錢,只說:「你看著給吧。」你望著她那潔凈得彷彿一分鍾前才誕生的面孔,望著她那柔軟得宛若紅緞子似的嘴唇,心中會升起一種美好的感情。你不忍心跟這樣的小姑娘耍滑頭,在她面前,再愛計較的人也會變得慷慨大度。
有時她也抓空兒向他們打聽外面的事,打聽北京的大學要不要台兒溝人,打聽什麼叫「配樂詩朗誦」(那是她偶然在同桌的一本書上看到的)。有一回她向一位戴眼鏡的中年婦女打聽能自動開關的鉛筆盒,還問到它的價錢。誰知沒等人家回話,車已經開動了。她追著它跑了好遠,當秋風和車輪的呼嘯一同在她耳邊鳴響時,她才停下腳步意識到,自己地行為是多麼可笑啊。
火車眨眼間就無影無蹤了。姑娘們圍住香雪,當她們知道她追火車的原因後,遍覺得好笑起來。
「傻丫頭!」
「值不當的!」
她們像長者那樣拍著她的肩膀。
「就怪我磨蹭,問慢了。」香雪可不認為這是一件值不當的事,她只是埋怨自己沒抓緊時間。
「咳,你問什麼不行呀!」鳳嬌替香雪跨起籃子說。
「誰叫咱們香雪是學生呢。」也有人替香雪分辨。
也許就因為香雪是學生吧,是台兒溝唯一考上初中的人。
台兒溝沒有學校,香雪每天上學要到十五里以外的公社。盡管不愛說話是她的天性,但和台兒溝的姐妹們總是有話可說的。公社中學可就沒那麼多姐妹了,雖然女同學不少,但她們的言談舉止,一個眼神,一聲輕輕的笑,好像都是為了叫香雪意識到,她是小地方來的,窮地方來的。她們故意一遍又一遍地問她:「你們那兒一天吃幾頓飯?」她不明白她們的用意,每次都認真的回答:「兩頓。」然後又友好地瞧著她們反問道:「你們呢?」
「三頓!」她們每次都理直氣壯地回答。之後,又對香雪在這方面的遲鈍感到說不出的憐憫和氣惱。
「你上學怎麼不帶鉛筆盒呀?」她們又問。
「那不是嗎。」香雪指指桌角。
其實,她們早知道桌角那隻小木盒就是香雪的鉛筆盒,但她們還是做出吃驚的樣子。每到這時,香雪的同桌就把自己那隻寬大的泡沫塑料鉛筆盒擺弄得噠噠亂響。這是一隻可以自動合上的鉛筆盒,很久以後,香雪才知道它所以能自動合上,是因為鉛筆盒裡包藏著一塊不大不小的吸鐵石。香雪的小木盒呢,盡管那是當木匠的父親為她考上中學特意製作的,它在台兒溝還是獨一無二的呢。可在這兒,和同桌的鉛筆盒一比,為什麼顯得那樣笨拙、陳舊?它在一陣噠噠聲中有幾分羞澀地畏縮在桌角上。
香雪的心再也不能平靜了,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同學對她的再三盤問,明白了台兒溝是多麼貧窮。她第一次意識到這是不光彩的,因為貧窮,同學才敢一遍又一遍地盤問她。她盯住同桌那隻鉛筆盒,猜測它來自遙遠的大城市,猜測它的價值肯定非同尋常。三十個雞蛋換得來嗎?還是四十個、五十個?這時她的心又忽地一沉:怎麼想起這些了?娘攢下雞蛋,不是為了叫她亂打主意啊!可是,為什麼那誘人的噠噠聲老是在耳邊響個沒完?
深秋,山風漸漸凜冽了,天也黑得越來越早。但香雪和她的姐妹們對於七點鍾的火車,是照等不誤的。她們可以穿起花棉襖了,鳳嬌頭上別起了淡粉色的有機玻璃發卡,有些姑娘的辮梢還纏上了夾絲橡皮筋。那是她們用雞蛋、核桃從火車上換來的。她們仿照火車上那些城裡姑娘的樣子把自己武裝起來,整齊地排列在鐵路旁,像是等待歡迎遠方的貴賓,又像是准備著接受檢閱。
火車停了,發出一陣沉重的嘆息,像是在抱怨著台兒溝的寒冷。今天,它對台兒溝表現了少有的冷漠:車窗全部緊閉著,旅客在黃昏的燈光下喝茶、看報,沒有人像窗外瞥一眼。那些眼熟的、長跑這條線的人們,似乎也忘記了台兒溝的姑娘。
鳳嬌照例跑到第三節車廂去找她的「北京話」,香雪緊緊頭上的紫紅色線圍巾,把臂彎里的籃子換了換手,也順著車身不停的跑著。她盡量高高地墊起腳尖,希望車廂里的人能看見她的臉。車上一直沒有人發現她,她卻在一張堆滿食品的小桌上,發現了渴望已久的東西。它的出現,使她再也不想往前走了,她放下籃子,心跳著,雙手緊緊扒住窗框,認清了那真是一隻鉛筆盒,一隻裝有吸鐵石的自動鉛筆盒。它和她離得那樣近,她一伸手就可以摸到。
一位中年女乘務員走過來拉開了香雪。香雪跨起籃子站在遠處繼續觀察。當她斷定它屬於靠窗的那位女學生模樣的姑娘時,就果斷地跑過去敲起了玻璃。女學生轉過臉來,看見香雪臂彎里的籃子,抱歉地沖她擺了擺手,並沒有打開車窗的意思,不知怎麼的她就朝車門跑去,當她在門口站定時,還一把扒住了扶手。如果說跑的時候她還有點猶豫,那麼從車廂里送出來的一陣陣溫馨的、火車特有的氣息卻堅定了她的信心,她學著「北京話」的樣子,輕巧地躍上了踏板。她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跑進車廂,以最快的速度用雞蛋換回鉛筆盒。也許,她所以能夠在幾秒鍾內就決定上車,正是因為她擁有那麼多雞蛋吧,那是四十個。
香雪終於站在火車上了。她挽緊籃子,小心地朝車廂邁出了第一步。這時,車身忽然悸動了一下,接著,車門被人關上了。當她意識到眼前發生了什麼事時,列車已經緩緩地向台兒溝告別了。香雪撲在車門上,看見鳳嬌的臉在車下一晃。看來這不是夢,一切都是真的,她確實離開姐妹們,站在這又熟悉、又陌生的火車上了。她拍打著玻璃,沖鳳嬌叫喊:「鳳嬌!我怎麼辦呀,我可怎麼辦呀!」
列車無情地載著香雪一路飛奔,台兒溝剎那間就被拋在後面了。下一站叫西山口,西山口離台兒溝三十里。
三十里,對於火車,汽車真的不算什麼,西山口在旅客們閑聊之中就到了。這里上車的人不少,下車的只有一位旅客,那就是香雪,她胳膊上少了那隻籃子,她把它塞到那個女學生座位下面了。
在車上,當她紅著臉告訴女學生,想用雞蛋和她換鉛筆盒時,女學生不知怎麼的也紅了臉。她一定要把鉛筆盒送給香雪,還說她住在學校吃食堂,雞蛋帶回去也沒法吃。她怕香雪不信,又指了指胸前的校徵,上面果真有「礦冶學院」幾個字。香雪卻覺著她在哄她,難道除了學校她就沒家嗎?香雪一面擺弄著鉛筆盒,一面想著主意。台兒溝再窮,她也從沒白拿過別人的東西。就在火車停頓前發出的幾秒鍾的震顫里,香雪還是猛然把籃子塞到女學生的座位下面,迅速離開了。
車上,旅客們曾勸她在西山口住上一夜再回台兒溝。熱情的「北京話」還告訴她,他愛人有個親戚就住在站上。香雪沒有住,更不打算去找「北京話」的什麼親戚,他的話倒更使她感到了委屈,她替鳳嬌委屈,替台兒溝委屈。她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趕快走回去,明天理直氣壯地去上學,理直氣壯地打開書包,把「它」擺在桌上。車上的人既不了解火車的呼嘯曾經怎樣叫她像只受驚的小鹿那樣不知所措,更不了解山裡的女孩子在大山和黑夜面前倒底有多大本事。
列車很快就從西山口車站消失了,留給她的又是一片空曠。一陣寒風撲來,吸吮著她單薄的身體。她把滑到肩上的圍巾緊裹在頭上,縮起身子在鐵軌上坐了下來。香雪感受過各種各樣的害怕,小時候她怕頭發,身上粘著一根頭發擇不下來,她會急得哭起來;長大了她怕晚上一個人到院子里去,怕毛毛蟲,怕被人胳肢(鳳嬌最愛和她來這一手)。現在她害怕這陌生的西山口,害怕四周黑幽幽的大山,害怕叫人心驚肉跳的寂靜,當風吹響近處的小樹林時,她又害怕小樹林發出的悉悉萃萃的聲音。三十里,一路走回去,該路過多少大大小小地林子啊!
一輪滿月升起來了,照亮了寂靜的山谷,灰白的小路,照亮了秋日的敗草,粗糙的樹干,還有一叢叢荊棘、怪石,還有滿山遍野那樹的隊伍,還有香雪手中那隻閃閃發光的小盒子。
她這才想到把它舉起來仔細端詳。她想,為什麼坐了一路火車,竟沒有拿出來好好看看?現在,在皎潔的月光下,它才看清了它是淡綠色的,盒蓋上有兩朵潔白的馬蹄蓮。她小心地把它打開,又學著同桌的樣子輕輕一拍盒蓋,「噠」的一聲,它便合得嚴嚴實實。她又打開盒蓋,覺得應該立刻裝點東西進去。她叢兜里摸出一隻盛擦臉油的小盒放進去,又合上了蓋子。只有這時,她才覺得這鉛筆盒真屬於她了,真的。它又想到了明天,明天上學時,她多麼盼望她們會再三盤問她啊!
她站了起來,忽然感到心裡很滿意,風也柔合了許多。她發現月亮是這樣明凈。群山被月光籠罩著,像母親庄嚴、神聖的胸脯;那秋風吹乾的一樹樹核桃葉,捲起來像一樹樹金鈴鐺,她第一次聽清它們在夜晚,在風的慫恿下「豁啷啷」地歌唱。她不再害怕了,在枕木上跨著大步,一直朝前走去。大山原來是這樣的!月亮原來是這樣的!核桃樹原來是這樣的!香雪走著,就像第一次認出養育她長大成人的山谷。台兒溝呢?不知怎麼的,她加快了腳步。她急著見到它,就像從來沒有見過它那樣覺得新奇。台兒溝一定會是「這樣的」:那時台兒溝的姑娘不再央求別人,也用不著回答人家的再三盤問。火車上的漂亮小夥子都會求上門來,火車也會停得久一些,也許三分、四分,也許十分、八分。它會向台兒溝打開所有的門窗,要是再碰上今晚這種情況,誰都能從從容容地下車。
今晚台兒溝發生了什麼事?對了,火車拉走了香雪,為什麼現在她像鬧著玩兒似的去回憶呢?四十個雞蛋沒有了,娘會怎麼說呢?爹不是盼望每天都有人家娶媳婦、聘閨女嗎?那時他才有干不完的活兒,他才能光著紅銅似的脊樑,不分晝夜地打出那些躺櫃、碗櫥、板箱,掙回香雪的學費。想到這兒,香雪站住了,月光好像也黯淡下來,腳下的枕木變成一片模糊。回去怎麼說?她環視群山,群山沉默著;她又朝著近處的楊樹林張望,楊樹林悉悉萃萃地響著,並不真心告訴她應該怎麼做。是哪來的流水聲?她尋找著,發現離鐵軌幾米遠的地方,有一道淺淺的小溪。她走下鐵軌,在小溪旁邊坐了下來。她想起小時候有一回和鳳嬌在河邊洗衣裳,碰見一個換芝麻糖的老頭。鳳嬌勸香雪拿一件汗衫換幾塊糖吃,還教她對娘說,那件衣裳不小心叫河水給沖走了。香雪很想吃芝麻糖,可她到底沒換。她還記得,那老頭真心實意等了她半天呢。為什麼她會想起這件小事?也許現在應該騙娘吧,因為芝麻糖怎麼也不能和鉛筆盒的重要性相比。她要告訴娘,這是一個寶盒子,誰用上它,就能一切順心如意,就能上大學、坐上火車到處跑,就能要什麼有什麼,就再也不會被人盤問她們每天吃幾頓飯了。娘會相信的,因為香雪從來不騙人。
小溪的歌唱高昂起來了,它歡騰著向前奔跑,撞擊著水中的石塊,不時濺起一朵小小的浪花。香雪也要趕路了,她捧起溪水洗了把臉,又用沾著水的手抿光被風吹亂的頭發。水很涼,但她覺得很精神。她告別了小溪,又回到了長長的鐵路上。
前邊又是什麼?是隧道,它愣在那裡,就像大山的一隻黑眼睛。香雪又站住了,但她沒有返回去,她想到懷里的鉛筆盒,想到同學門驚羨的目光,那些目光好像就在隧道里閃爍。她彎腰拔下一根枯草,將草莖插在小辮里。娘告訴她,這樣可以「避邪」。然後她就朝隧道跑去。確切地說,是沖去。
香雪越走越熱了,她解下圍巾,把它搭在脖子上。她走出了多少里?不知道。盡管草叢里的「紡織娘」和「油葫蘆」總在鳴叫著提醒她。台兒溝在哪兒?她向前望去,她看見迎面有一顆顆黑點在鐵軌上蠕動。再近一些她才看清,那是人,是迎著她走過來的人群。第一個是鳳嬌,鳳嬌身後是台兒溝的姐妹們。
香雪想快點跑過去,但腿為什麼變得異常沉重?她站在枕木上,回頭望著筆直的鐵軌,鐵軌在月亮的照耀下泛著清淡的光,它冷靜地記載著香雪的路程。她忽然覺得心頭一緊,不知怎麼的就哭了起來,那是歡樂的淚水,滿足的淚水。面對嚴峻而又溫厚的大山,她心中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驕傲。她用手背抹凈眼淚,拿下插在辮子里的那根草棍兒,然後舉起鉛筆盒,迎著對面的人群跑去。
山谷里突然爆發了姑娘們歡樂的吶喊,她們叫著香雪的名字,聲音是那樣奔放、熱烈;她們笑著,笑得是那樣不加掩飾,無所顧忌。古老的群山終於被感動得顫栗了,它發出寬亮低沉的迴音,和她們共同歡呼著。
哦,香雪!香雪!
一九八二年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