❶ 電影《霸王別姬》究竟好在哪裡
《霸王別姬》在說兩個京劇藝人半世紀的悲歡離合,實則在言中國人對人的生存狀態及人性的思考與領悟。時代的轉換與人物命運的轉折緊密相聯,社會性與民族性緊密相聯,信仰與現實緊密相聯,陳凱歌說他要拍一個關於「迷戀與背叛」的故事,於是他拍了這樣一個「真虞姬、假霸王「的故事,人性的錯位與災難的重擊為影片羅致了多面和豐富的戲劇性。《霸王別姬》一片深刻挖掘中國文化歷史及人性、影像華麗、劇情細膩。影片用中國文化積淀最深厚的京劇藝術及其藝人的生活,有著人性的思考和人生存狀態的表述,更通過幾十年的時事風雲,透射出一股中國傳統文化的哲學思考。片中人物的人生經歷猶如「戲夢人生」。《霸王別姬》兼具史詩格局與文化內涵,在底蘊深厚的京劇藝術背景下,極具張力地展示了人在角色錯位及面臨災難時的多面性和豐富性,其中蘊含的人性的力量和演員們堪稱絕妙的表演征服了全世界的眾多電影觀眾。
❷ 《完美的世界》:一部歷經27年依然經典的催淚影片的魅力所在
這部上映於1993年的經典影片《完美的世界》,是一部根據真實犯罪事件改編而成的電影。許多網友看過後,都表示這是「有史以來哭的最傷心的一部電影」,我也如此。
《完美的世界》是奧斯卡最佳導演克林特·伊斯特伍徳執導的作品,《不可饒恕》、《廊橋遺夢》、《薩利機長》都是他的作品,在美國屬於大師級別的人物。 《完美的世界》是他作品中評價最高的一部。豆瓣評分9.1,好於99%的犯罪片,好於98%的劇情片。
《完美的世界》是一部堪稱教科書級別的公路電影。 講述了一個越獄逃犯布奇劫持了一個小男孩菲利普的故事。為了逃脫警方的追捕,布奇帶著菲利普開車穿梭在德克薩斯州廣袤的原野中。一路上,布奇並沒有傷害菲利普,反而對他照顧有加,兩人的關系似乎更像是父子一般。
這部影片最大的特別之處,在於把一個犯罪逃亡的故事轉換成了家庭度假。而逃犯與被劫持小孩之間的感情線更是此片的精華所在,不但管吃管住,還負責思想教育,三觀正得出奇。 觀眾的心情從恐懼的情境帶入溫情的世界,而後又引入無限的傷感中。經典電影之所以能成為經典,自然有著其與眾不同的魅力所在。今天,我將從影片中的人物性格、劇情呈現、主題思考三個部分來分析為何這部電影會成為經典之作。
《完美的世界》並沒有採用復雜的表現手法,沒有特技、沒有激烈的爆發,導演只是隨著時間的推進,慢慢地陳述一個故事。故事在時間上的跨度也只有幾十個小時,但這幾十個小時,影片中人物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卻都通過不同的側面和角度展現給了廣大的觀眾。
影片中有兩個主要的人物就是菲利普和布奇,與菲利普對比,布奇的人物性格更加豐滿,導演也是通過對布奇的人物塑造來實現對影片的定位和思考。
①邪惡與善良:布奇並非是窮凶極惡的逃犯,同時擁有善良和正義的力量
邪惡與善良通常是兩個對立的特徵,卻共同體現在布奇這一個人物身上。
布奇的成功越獄,成為逃犯,這種人物角色的定位決定了在布奇的性格特徵中有著某些邪惡的力量。隨後因為被鄰居發現而挾持了小孩菲利普。逃亡的路上,布奇殺死了對菲利普有威脅的皮爾。這些舉動的背後來源於其性格中已經存在的邪惡的因素。 但是電影最大的看點就在於布奇並非是一個窮凶極惡的逃犯,他還擁有著一種善良和正義的力量。
在影片開頭,與布奇一起逃出來的同伴皮爾准備非禮菲利普的母親時,布奇趕到後一腳把皮爾踹翻,阻止了同伴對菲利普一家人的傷害,只是選擇了帶走菲利普。逃亡路上對菲利普予以了十足保護,布奇的善良並不比我們在現實生活中所見到的正義的人要差,甚至超過我們自己在應對現實生活中善良的分量。
本該代表邪惡的布奇表現出了善良又有正義感的一面,很多細節都體現出他將親情看的多麼重要。一個看似邪惡或者被認為邪惡的人,在其人性中也存在著善良的品行。
善惡是很高等的,需要很強的能力和悟性,更需要靈魂的決斷力。大部分人的一生里根本沒有善惡,也沒有需要啟動善惡的契機。在我們的人性世界中,每個人的內心其實都有著善良與邪惡兩種力量,每個人外在表現的,都只是某一種力量占優勢時的外化,而在內心深處,都隱藏著另一種力量。
②父愛與不屈:父愛對布奇和菲利普是陌生的,兩個人都在尋找他們缺失的情感
父親是影片中的一個沒有明顯凸顯但是卻隱藏的題材,布奇對父愛的感受和理解、菲利普對父愛的感受和理解,都是一個抽象的愛的概念,一種無言的愛的表達,是這部電影不可或缺的元素。
布奇在妓院里出身並長大,母親是個妓女,6歲時,父親離家出走,一直杳無音訊,8歲時,他為了保護母親,開槍打死了一個通緝犯。布奇的第一次殺人與母親有關,他對父親有著一種糾纏復雜的情感,布奇的童年中並沒有得到過父愛,他討厭生父卻又對其有所渴望。
但是他有一顆既堅強有溫柔的心,他越獄的目的只是想去阿拉斯加找他的爸爸,因為他爸爸給他寄來了一張明信片。爸爸在信中說,他的離開不是因為逃犯,而是找了一個很美的地方生活,希望他也能來這個美麗的地方看望自己。
菲利普同樣有一個缺失父愛的童年。正是因為如此,布奇對菲利普有著不同的感情,布奇在菲利普的身上看見了自己的童年,保護菲利普就像是保護童年時的自己。
在逃亡的路上,布奇用一個父親教育兒子的方法與菲利普交往,他教會了菲利普用槍,教會菲利普用男人的方式保護自己。還讓菲利普寫出平時想做但不被允許做的事情,他要想方設法帶菲利普去一一實現。在影片中有一段布奇將菲利普綁在車頂飛奔的片段,那是菲利普想要的時光飛船,而布奇用一種父親的方式來完成菲利普的夢想。
在我看來,影片並不是一場公路大逃亡&追擊賽,反而更像是一對父子兩人重溫舊時光。布奇在菲利普身上投射出自己的一部分,他帶給菲利普溫暖,彷彿在尋找他自己缺失的父愛。父愛是成長中不可缺少的元素,它不一定是由原生家庭給與,如果落下這一課,責任、勇氣、自由意志的缺失,這些也許需要我們用盡一生來追逐。
反抗在影片中並不明顯,但是從布奇的越獄到後來代替菲利普與母親的談判,都是對於現狀的一種反抗,這種反抗與環境有關。
③尊重與信仰:信仰是一個抽象的意識概念,但是卻有著無窮的力量,指引著布奇前行
布奇是一個尊重別人的人,這種尊重體現在他阻止同伴非禮菲利普母親的環節中,也體現在後來與菲利普的交往中。
菲利普作為他的人質,擁有的卻是充足的尊重。在菲利普不自信的時候,他鼓勵菲利普。讓菲利普自己選擇自己的假名,充分地尊重菲利普的意見。在逃亡的路上,布奇三番兩次詢問菲利普的意見要不要上車,每次菲利普都選擇上車。 尊重是整部影片得以推進的重要品質。
信仰,是人心的燈,人怎樣信仰,就怎樣生活。 對於布奇來說,影片並沒有著重地表現他的信仰,在布奇的世界觀里,這個世界應該依舊是美好的,所以他才能如此對待菲利普。 也許,布奇也有一個渴望追尋完美世界的信仰,這個完美世界是父親寄給他照片里的阿拉斯加。
信仰是一個抽象的意識概念,但是卻有著無窮的力量,在信仰的世界裡前行,也許布奇最後的結局並沒有那麼哀傷,那是他追尋信仰的征途。信仰,往往是在追尋中體現價值。
正如《我喜歡生命本來的樣子》中說:「信仰就是相信人生中有一種東西,它比一己的生命重要得多,甚至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值得為之或者必要時,也值得為之獻身。這種東西必定是高於我們的日常生活,像日月星辰一樣在我們頭頂照耀,我們相信它並且仰望它,所以成為信仰。」
如果說對人物性格的刻畫是一個個珍珠般閃光的「點」,那麼故事的線索就是將這些零散的 「點」有條理的穿在一起的「線」。 縱觀整部影片,其線索可分為 「明線」和「暗線」兩種。
①「明線」:線索不斷深入,為劇情的發展起到了指引作用
布奇和菲利浦行逃亡的路線——即警長瑞德等追蹤的路線即是「明線」。
在電影中,依靠這條警方追蹤線索,劇情一步步深入,一個個家庭躍入觀眾的視野,而家庭中長輩對孩子的粗暴對待也自然和布奇家庭所帶來的童年創傷及菲利浦的童年生活的壓抑產生不可避免的交鋒,因矛盾而引起的沖突一觸即發。
他們與農場雇傭工一家度過了愉快的夜晚,卻在即將啟程的時候被發現逃犯身份。不明真相的孩子想和布奇再玩一次游戲,卻被滿心驚恐男主人狠狠的打了。這個場景刺激了布奇,最終導致了悲劇事件的爆發。
整個故事以時間順序,以布奇和菲利浦的行進路線為明線,為劇情的發展起到了指引作用,將故事主要人物的刻畫與次要人物的出場、事件的發生完美地結合在一起,共同構成了對於故事情節的敘述。
②「暗線」:布奇與菲利浦二人的成長及受教育過程,突顯家庭與社會矛盾
影片中故事情節發展的「暗線」為布奇與菲利浦二人的成長及受教育過程。
布奇童年時代的成長及受教育過程一方面由布奇在與菲利浦的對話中透露出來,更多的則是由德州監獄的女犯罪學家薩莉在與警長瑞德分析案情的過程中以第一人稱的口吻敘述出來的。 布奇的童年經歷與青少年成長歷程就是家庭與社會矛盾的結果,也為影片的結局做好了鋪墊。
相較而言,菲利浦的童年成長就是在布奇的指引下,在短短的幾天內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的。單親家庭,和母親一起生活,因宗教緣故,他們家從不過生日,也不過聖誕節,他從沒吃過棉糖,甚至從來都沒有進過游樂場。
後來在布奇的幫助下,實現了過萬聖節的願望,享受了「過山車」的感覺,學會了開車、並且在擔心布奇會傷害黑人農工祖孫一家人時開槍射傷了布奇, 這一切都貫穿著整個劇情的發展,使故事情節更加豐滿感人。
菲利浦的成長離不開布奇這位「通往『完美的世界』」的領路人的耐心指導。毫無疑問布奇和行為舉止和教育對年幼的菲利浦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完美的世界》看似平常的警匪片,給人留下的思考卻是久遠的,折射出單親子女的教育問題也是令人深省的。
①缺失的父愛:父愛不足的環境中長大的孩子,情感障礙十分突出,容易養成膽小、意志脆弱、過於依賴別人的性格
心理學家格爾迪曾經說過: 「父親的出現是一種獨特的存在,對培養孩子有一種獨特的力量。」
布奇越獄的目的是要到阿拉斯加尋找他的父親,開始新的生活,最後卻被誤殺,對父愛的渴望和對完美世界的追尋變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奢望。布奇過早地喪失了童年,承擔了本不屬於他的責任,這是一件多麼無奈的事。
社會學的研究表明,許多罪犯都來自父親缺席的家庭。心理學研究也表明,父親對於一個孩子的發展,特別是對於其自我認同有重要的作用。
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八歲男孩菲利普雖然也被愛包圍著,但是那是一種殘缺的愛,沒有父親的關愛和保護,性格懦弱,又被宗教信仰桎梏在沒有童年、壓制人性的世界裡。從多處鏡頭中都可以看到菲利普猶豫的眼神和不自信的舉動。
隨後布奇父親般的關愛和教誨也讓菲利普經歷了一場非同尋常的成長過程。菲利普學會了自主,學會了堅持正義,敢於承擔責任,也找回了男人應有的自信。
②殘缺的人格:理性欠缺的布奇和陰柔寡斷的菲利普都與單親家庭環境密不可分
父母在孩子成長中的缺席,一定會影響到孩子的健康成長,比如說,缺乏安全感和愛。一個沒有安全感和愛的小孩,在長大之後,很可能變得自卑、敏感、脆弱,情緒極易失控。
布奇在影片中有兩次情緒失控。一次是在菲利浦的家,他不能面對菲利浦的媽媽被非禮。他不惜與為了出逃而相互利用的特里決裂,與之拳腳相加,揮戈相向。另一次情感失控是一個喜歡用巴掌教育孩子的黑人邁克,使布奇異常憤怒。
這就是因為父母的缺失,導致了布奇性格的嚴重缺陷,失去父母關愛的布奇就像一株野 草一樣瘋長,直到走上職業罪犯的道路。布奇的越獄就是他自控能力差和反社會行為的典型表現。
如果布奇學會了理性地應對生活中遇到的困難,能夠很好地與人溝通,也不會在好心收留他們的黑人農工邁克家裡施暴,也不會造成菲利普的誤會,開槍將他射傷。
③人性的不完美:人性里的光輝或者灰塵,都值得我們了解,努力放大正能量,不斷減小負能量對我們的干擾,盡力追求完美。
《完美的世界》很多觀眾在影片的結尾是以眼淚收場,這是一部完美的,同時也是不完美的影片。
完美之處在於,一個惡人為了保護像他自己小時候的小男孩,為了不給他壞的影響,做了很多好事和努力。兩個主角在一段出走的經歷中,獲得彼此的信任,涌動心中的善意和愛意。
不完美之處在於,這份彼此間的理解和依賴並不被外人所理解。要維系彼此的關系,必須通過傷害他人的利益去達成。最後菲利普親手開槍打布奇,故事貌似必須用這樣一種方式去結束。
影片把我們從緊張的情境帶入溫情的世界,而後又把我們引入無盡的傷感中。兩位主人都以特有的方式把對方引入「完美的世界」,當觀眾因此獲得溫情的滋潤時,一顆子彈結束了布奇的生命,對溫情的回味以及悲劇性的結局使影片在溫情的悲劇中得以升華,由此凸顯出呼喚人性的不完美這一主題。
導演就是通過這種結局的落寞,讓我們在不完美的結局面前困惑和深思。正義與善良,是兩種不同范疇的社會價值。 在不同的利益屬性之間產生沖突時,能否有一個完美的結局來實現我們內心中不同價值力量的平衡,這是人類渴望的,但是在電影中卻是沒有實現的。
在我看來,這不僅僅一部犯罪劇情片,其中蘊藏的單親家庭孩子的成長和教育問題更是值得反思。 如果我們僅從故事內容來解讀該片,實在過於局限。因此,本文就從人物性格、劇情呈現、主題思考三個角度,由淺入深向大家展示該片的獨特魅力。
影片的最後,布奇被擊斃,菲利普被解救。逝者已逝,活著的人還要繼續追尋那個完美的世界。 這個世界是不完美的,但是我們可以給予我們在乎的人完美的愛。 歡迎關注@ 阿若姑娘
❸ 情書岩井俊二,淺析導演岩井俊二的電影美學
《情書》是由岩井俊二自編自導的的日本純愛電影,自1995年上映後在便日本國內引起轟動,以其獨特的藝術魅力,打動無數觀眾的心。
導演岩井俊二對青春題材電影的把握可謂爐火純青,而今時隔26年,再看這一部豆瓣8.9高分的《情書》,仍能感受到那份跨越生死的深刻暗戀,那份關於青春的悸動與遺憾,為之悲傷與感動。
成就這場「極致暗戀」的背後,是導演岩井俊二獨特的「岩井美學」的加持。
作為日本「新電影運動」的旗手,岩井俊二有著極其濃烈的個人風格,在日本影壇自成一家。
不同於北野武的血腥暴力,也有別與同樣以溫情題材與唯美表現出名的周防正行,岩井俊二的作品有著獨樹一幟的個性化和詩意的美學特徵,而正是這種獨特的「岩井美學」使其受到無數人追捧,被譽為日本最具潛力的新晉「映象作家」。
岩井俊二
今天,我將以《情書》為例,深度解讀這部電影的藝術魅力,淺析岩井俊二獨特的「岩井美學」。
一:自然之美
日本文化研究作家,葉渭渠教授在其與唐月梅的著作《物哀與幽玄:日本人的美意識》中寫到:
「日本人最初的美意識,不是來自宗教式的倫理道德和哲學,而是來自人與自然的共生,來自人與自然密不可分的民俗式的思想 」
日本位於亞洲東部,所謂的「日出之國」,受獨特的自然地理位置及歷史傳統等影響,日本對於自然懷有深切的愛與特殊的親和感情,對自然美的感覺極其敏銳纖細,並且含有豐富的藝術性,這是日本人的自然觀的最重要特徵。
而這種特徵,也深刻的影響著岩井俊二及其作品。
電影《情書》中,岩井俊二利用季節性的自然景物進行敘事抒情,唯美的畫面中蘊含著豐富的意境,而這些畫面本身又從抒情表意獨立出來,形成天然的視覺美感。
《情書》整部電影里都使用了雪景,從北海道到小樽、從山頂、屋頂、公路、無一不是白雪覆蓋的一片。
一方面,白雪隱喻亡者,象徵著已然亡故的藤井樹。
而女主渡邊博子所到之處,一切事物都覆蓋在皚皚白雪中,象徵著藤井樹的痕跡無處不在。
另一方面,日本人擅以景寄情,雪正是女主內心世界的外化。
影片開頭,白茫茫的背景,一襲黑衣的博子屏住呼吸,靜靜的躺著雪地之中,這一近景畫面暗示著所有的情節都由這場面孔開始。緊接著,鏡頭開始凌亂的晃動,特寫博子的博子面部與手部動作,她開始大口大口的呼吸。
隨後,晃動不安的鏡頭向上拉伸,轉化為一個悠長的大景深慢鏡頭,俯拍雪地全景,而置身其中的博子,慢慢的成為一個小黑點,在畫面中越走越遠。
這是影片的一處經典場景,漫天飛雪的世界就是博子冰封心靈的外化,而雪則象徵著她對已故男友無限的思念與追憶,在這兩周年的忌日,其他人大多都已走出傷痛,說說笑笑的喝酒聊天,唯有博子,躲在這杳無人跡的地方,以屏住呼吸的行為,體驗男友藤井樹臨死前的痛苦。
由晃動凌亂的畫面暗示生者的悲哀激動的情緒,而博子在雪地之中的緩慢移動,產生了一種在雪地中無法自由、無法前進的束縛感,隱喻博子困於男友逝世的傷痛之中,無法釋懷!
日本人愛雪,雪易消融,其中蘊含著一種無常的哀感,與日本人的傷感性格非常契合,而岩井俊二正是抓住這點,藉助自然之物,定下整部電影的基調,營造出生死相隔的悲哀情緒。
除了白雪之外,電影中另外一個頻繁出現的自然景物便是樹。
在日本人的民俗信仰中,樹木是古代最具代表性的自然物象,對樹木的感受和思索成為日本人自然觀的根基,以木為先,成就了最初的自然美,也成為日本文化歷史及藝術美的源頭。
《情書》結尾,爺爺告訴藤井樹院子里有一棵樹,是她出生那年種下的。
女主角笑著在院子里找尋著這棵樹,這看似平常的場景,實則意味著女主在經歷了殘酷的別離與創傷之後,迎來了溫暖的新生。
日本人尊重樹木,他們認為
「植物通過種子發芽、成長、開花和結果,不斷輪回,以維系生命,表現出對生的強烈意識和優雅的美」。
影片的最後,女藤井樹終於得知了男藤井樹的死訊,大病了一場,在生死的邊緣體驗過之後,籠罩在女主身上的父親死亡的陰霾才漸漸散去,而那些被她所忽略的年少的愛戀也破土而出,大病初癒的藤井樹,如同那顆向上生長的樹一般,獲得新生。
二:物哀之美
日本人喜歡美,尤其鍾情「物哀」之美。
「物哀」這一概念最早由日本江戶時代的國學家本局宣長提出,他認為:
在人的種種感情中,只有苦悶、憂愁、悲哀,一切不盡如人意的事,才是使人感動至深的。
「物哀」是從寂寞的心境中誕生的悲劇之美,物哀之美,是日本傳統文化的核心要素。
日本「物哀」之情的誕生,與日本地理的環境有著巨大關系,一方面,日本列島四面環海,因獨特的地理及氣候,自然美景密布,雪山、海島、湖泊、火山給人無盡美的享受;
另一方面,日本又天災頻發,千百年來,地震、火山、海嘯等自然災害給日本國民帶來太多傷害與不幸的回憶。
在頓感自身的渺小與無力之中,目睹美好事物的消亡,久而久之,一種「世事多變無常」的觀念便深植於日本國民心中,使其產生了對「悲哀」的崇尚之情,「物哀」便成為了日本傳統文化的一種獨特的美學理念。
而岩井俊二的作品《情書》,也極好的傳承了這種「睹物傷情、物我同哀」物哀之美。
《情書》這部電影,其故事內核便是「逝去」,青春的逝去、親人的逝去、愛情的逝去,彌漫著一股濃濃的哀傷。
男藤井樹與博子交往多時,卻遲遲未對其求婚,年紀輕輕便在山難中逝世,臨死之前仍然吟唱著那一首傷感的情歌。
當死亡來臨之際,他內心深處,仍然是青春記憶中的那個女孩;那一份未曾說出口的暗戀,註定成為秘密,隨著自己的逝去而掩埋,這是他終身的遺憾,矛盾而哀傷。
渡邊博子沉浸在男友逝世的傷痛之中,兩年都無法走出,她看不到身邊好友秋葉對她的愛慕,固執的不願忘卻;她心血來潮寄出的一封信,卻意外的聯繫上了女藤井樹,在後續信件往來中,漸漸的得知了深藏於男友心中的青春愛戀,悲哀的發現,自己或許只是一個影子,她難舍難棄的眷戀也如水中倒影那般虛無,她痛苦而無望。
女藤井樹看似是最幸運的那個,在追憶與男藤井樹的青春往事中,她逐漸發現少年深藏於心的愛慕,卻因為年少時自己的矜持而遺憾錯過;如夢初醒卻已無力挽回,只剩下對往昔純真的追憶與對逝去的情誼的無盡緬懷,含著一種憂傷與遺憾。
在女藤井樹回憶青春往事時,有一個很經典的片段:
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後,在學校的圖書館中,少年藤井樹手捧著一本書,靜靜的立在窗邊,陽光透過窗戶照在少年的側臉上,風吹動窗簾,在少年身邊輕輕揚起,導演用了逆光的機位,又在人物臉上採用高光拍攝,使少年周身籠罩著一層朦朧的美感。
這唯美的一幕,落在了女藤井樹的眼光,她抬眼一撇,眼中似乎流露出她所不知道的情愫。
而在後面的片段中,這一幕再次出現,只是,窗簾落下已沒有少年,只是隨風飛舞的幾片櫻花。
櫻花作為日本島國的國花,已然成為了一種象徵,即對短暫而又美好事物的情緒化符號書寫。
它美麗,卻總是很快飄零,人們欣賞其盛開的姿態,卻又無盡的傷感其凋零的瞬間,這類短暫存在的景物,凄婉優美卻又轉瞬即逝,恰是日本「物哀」文化的代表。
在《情書》中,岩井俊二正是櫻花這一意象為詩意表徵,暗示少年藤井樹生命的逝去,也遺憾於這段青春愛戀的無疾而終。
相對比西方或熾熱奔放、或曲折離奇的愛情電影,岩井俊二對於《情書》的情感調度更加的節制與含蓄。 受日本物哀文化的影響,在塑造這段極致唯美的愛戀的同時,也暗含著青春的遺憾與殘缺,但也正因為這種不圓滿,使其透露出一股難以言說的美麗與憂愁,更加的回味悠長。
三:死亡之美
在岩井俊二的系列電影中,死亡同樣是一大重要命題,一般人會對死亡諱莫如深避之不及,但岩井俊二卻總是直面死亡,這很大一部分也是受日本獨特生死觀的影響。
有別於其他民族,日本民族對於死亡、暴力、消逝等一系列消極思想頗為崇尚,對於死亡,他們更多的是欣賞與贊美,而這種思想也深刻的影響著日本國民,並貫穿於他們的文學藝術作品之中。
川端康成曾說:
「死是最高的藝術,是美的一種表現。」
所以諸如川端康成、芥川龍之介等知名作家,都在其功成名就之後選擇了自殺,選擇了如櫻花般在絢爛的時刻走向消亡!
日本著名作家川端康成
而深受影響的岩井俊二,也在其作品中,著力表現其對死亡的態度。
但和同時期傑出導演北野武一樣,他們都沒有拘泥於傳統的生死觀,而是結合西方文化,試圖用作品,詮釋自己對死亡新的理解:在強調生命流逝不可逆的悲傷主題的同時,彰顯其對死亡與生命的沉思。
所不同的是,北野武擅長「暴力美學」,用血腥殺戮反襯生命與死亡,而岩井俊二則是用唯美、溫和又含蓄的方式,構建自己的「死亡美學」。
電影《情書》中共有兩個人物的死亡,一是男藤井樹,二是女藤井樹的父親,面對這兩處死亡,導演的表現非常含蓄。
男藤井樹死於山難,但整部影片都沒有這一災難的直接鏡頭,而是通過描寫女友博子對他的執念及追憶,突出其死亡的悲劇。
而女藤井樹父親的死亡刻畫,則更加隱晦,電影中有一處場景:少女藤井樹在父親葬禮結束之後,沿著結冰的坡道滑行,停下來時,她看到冰雪之中有一隻死去的蜻蜓,僵直的躺在地上。她凝視著它,沒有任何情緒的發問:爸爸死了?是嗎?
整部電影沒有大起大落的生死鏡頭,所用的色彩基調也是黑色與白色,突顯出對死者的哀惜之情,兩人的死亡也被刻畫成了一種淡而綿長的哀傷。
這是影片有關死亡的最直接的表現,然而岩井俊二的野心並不滿足於表面膚淺的陳述,於他而言:
生與死並不僅僅在於肉體,還有情感與意念。電影《情書》,並不簡單描述死亡,而是想通過死亡,對重生與離逝進行探討:在死亡發生時,生者如何面對已逝者,如何在死亡的沉痛中脫身繼續生活?
而這一命題,他需要藉助兩位女主給出答案。
面對死亡,電影中的兩位女主最初給出的答案是隱忍、逃避!
博子無法釋懷男友的死,她把自己封閉起來,拒絕遺忘也拒絕新的情感。
她深愛著死去的未婚夫,甚至不惜向早已變成公路的他家舊址發出一封信:「藤井樹君,你好嗎?我很好,渡邊博子」。她深知這封信不可能得到回復,如此固執的舉動背後,只因為她需要一遍一遍的確認這個死亡的訊息,直到自己相信為止。
而對於女藤井樹而言,父親的離世對她來說是巨大的創傷,她選擇了將其深埋心中。
她一直感冒咳嗽,卻堅持不肯去醫院,最後在母親的哄騙下,才來到醫院,坐在長椅上等待叫號的時候,迷迷糊糊的睡著,陷入了夢境之中:
夢中的她也是這般坐在走廊長椅之上,盡頭處忽然亮起一道刺眼的曝光,一架病床在走廊拐角處朝她的方向駛來,四周空無一人,氣氛顯得陰森恐怖;而後鏡頭快速切換,病床的周圍突然多了醫生與護士,後面則是緊緊跟隨著的母親和爺爺,而她的父親正躺在病床之上,戴著氧氣罩奄奄一息······
原來,當年她的父親正是因為感冒沒有重視,惡化成肺炎,在一個雪天病發,最終搶救無效死亡,所以,醫院便成為了女藤井樹逃避的地方,這里埋藏著她的噩夢,即便重病也不願踏足。
對於死亡,她們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隱忍與逃避,任由死亡的陰影籠罩,無法走出。
但隨著那一封神奇的「信」,那一段塵封的愛的往事的開啟,兩人對於死亡開始有了不一樣的態度。
在與女藤井樹的通信中,博子終於發現了這是一段無望的愛情,明白了曾經的「一見鍾情」或許真的是另有玄機。
而女藤井樹也因為這一次往事的追憶,漸漸清晰了少年對自己的情愫,在驟然得知對方的死訊之後,病情加重,如同她父親一樣在雪天重病復發,最後由爺爺背著到醫院搶救。
博子意識到:只有忘卻這一段鏡花水月般的愛情,她才能重新振作生活。
而女藤井樹也在生死邊緣體驗過死亡之後,豁然開朗,重新回憶起身邊那些被自己所忽視、掩埋的愛的記憶。
於是,兩位女主在各自對於死亡的「疼痛」之後獲得了新生:博子奔向空曠的雪地中,沖著雪山聲嘶力竭的吶喊:你好嗎?我很好!
畫面一切,躺在病床上的剛搶救回來的女藤井樹發出同樣的囈語:你好嗎?我很好!
這一刻,回憶與忘卻第一次重疊,這兩個備受死亡悲哀的人找到了各自的救贖之道:博子選擇了忘卻,忘卻這段不美滿的愛情;而女藤井樹選擇了記憶,珍藏愛的回憶,帶著愛好好生活。
至此,岩井俊二的「死亡美學」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升華:死亡的哀傷沒有減弱,但逝者已矣,哀傷之餘,生者更應該好好生活。
正如日本作家村上春樹在小說中寫的: 死並不是完結,而是對生的另一種延續。
遺憾往往是另一種圓滿,在影片背景的茫茫白雪中,雪花落下的瞬間,不是凋零,而是盛開,這種死亡之美,被賦予了形而上的美感,足以在心中留下莫不磨滅的印記。
結語:
一名優秀的導演,都該有屬於著自己的標簽,岩井俊二被稱為日本「新電影運動」的旗手,在電影《情書》中流露出他對日本傳統文化、傳統美學的懷念與尊重。
而作為一個極致的唯美浪漫主義者,他將日本獨特審美文化中的自然之美,物哀之美,死亡之美與自己擅長的青春題材相結合,成就了自己獨樹一幟的「青春岩井美學」。
這一封「情書」,看似簡單,但感人至深,回味悠長······
❹ 如何賞析一部電影賞析電影時要從哪些方面去理解電影所要表達的內容呢
正所謂,看電影,所以當然是從「看」,眼睛開始。動作片,那就緊緊的盯住他們的動作,情節片,那就要看他們的表情。但是,還要看到一點,那就是他們每個人物心。看上去很深奧,可其實並不難。電影為了表達出人物,演員們都會把表情盡可能的真實。好的演員,會把那個人物塑造得就像你身邊一個朋友一樣。通過他們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人物的內心。是痛苦?掙扎?還是開心?幸福?跟著人物的內心,一起體驗電影的精彩,是再美妙不過的事了。
2
電影,不僅僅只是想讓我們看,還需要我們聽。傾聽什麼呢?配樂,人物說話的語氣,還有出現在其中細微的聲音。配樂可以說是一部電影的一大亮點,(比如宮崎駿電影中就出了很多大家都很喜歡的配樂,也讓我們記住了久石讓。)配樂,主要為了烘托氣氛的,成功的電影中成功的配樂,總能帶著大家一起進入電影,配合著人物說話的語氣,混合出或者悲傷,或者搞笑的情境。
3
我們要帶著我們的心去看電影,說的高雅些,就是欣賞。看懂了情節,聽著音樂,了解每個人物的心之後,總會有一些感慨。走馬觀花的同志會評價這是部好片還是爛片,而真的用心去體會的,會從電影中的人物看到一些社會現實,或者——自己的影子。也許是自己從前的夢想,也許是和其中某個人物相似的生活經歷。接著——會感情洶涌。那看電影的目的就達到了,給我們有些麻木的生活一些波瀾,一些感動,或鼓舞,或安慰的情感。記住一些事,忘記一些人,然後輕裝信心滿滿的繼續生活。